“慕容千羽?”慕容蹇脸上怒意霎时涌现,慕容千涵竟然还执迷不悟!
“是,陛下。”金樽早就知道慕容蹇会有这般反应,于是立在一旁,不再多言。
慕容蹇半缩在龙袖里的拳头攥的紧紧的,心中怒火难耐,“荒唐!”他突然大喝道:“堂堂太子,竟与乱臣贼子混在一块,他是想干什么!”
慕容蹇暗想,最近这慕容千涵似乎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和慕容千羽往来,竟还和他出了宫,这让慕容蹇不得不开始怀疑,怀疑慕容千涵究竟是被人利用,还是他自愿主动,甚至要和自己对这干的。
“回陛下,”金樽忽然想起什么,又禀报说道:“太子殿下失踪的地方,也就是邓尚书找到太子殿下玉佩上流苏丝线的地方,臣发现有一新坟,无字无碑,旁边土上,有些许血迹。”
“新坟?”慕容蹇一皱眉,又不由得暗暗担心,尤其是听到金樽说“血迹”两个字时,自己的心骤然紧绷,脑海里有一刹那几乎是一片空白,他甚至不敢去想象慕容千涵究竟出了什么事。
金樽看出慕容蹇慌张和担忧神色,但他并没有查明,只得回答说:“是的,陛下。”
“是何人的坟?”慕容蹇立刻追问,许是父子血脉相同,直觉告诉慕容蹇,慕容千涵的失踪和着心坟必然有联系。
金樽低下头,怕再惹得慕容蹇龙颜大怒,犹豫片刻,才低声的回答说道:“臣,不知道。”
“那就去给朕查!”
果然,慕容蹇一阵怒斥,嘶吼的声音都有些发哑,“既然是新坟,那就给朕把墓挖了查,把里头的尸体给朕扒出来,看看他究竟是谁!”
金樽一惊,抬眼看了看慕容蹇,毕竟挖人坟墓明镜堂还从未有过此事,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可想来太子失踪,乃是震惊朝廷的大事,刻不容缓,便拱手行礼应声道:“是,陛下。”
慕容蹇重重沉一口气,心中怒火灼灼燃烧,在何玉忠圈地一事前,慕容千涵和那乱臣贼子跑去云中郡,究竟是去干什么了,而此次慕容千涵失踪,和那乱臣贼子究竟有没有关系。
慕容蹇发颤的捏着袖口,指甲扎在肉上,留下一道深刻泛红的印记,险些划破皮肤。
残阳如血,万物斜影落在边城外空旷的小道黄土地上,离开避风的岩壁,被前方谷地挤压加速过的寒风立即擦地而来,将慕容千羽的满头乌发吹得在空中翩飞翻卷。
稀疏的几棵树零星散栽着,也是枯枝瑟瑟,分外萧索。慕容千羽快步沿坡地而上,一直走到最高处,方才慢慢凝住了脚步。
慕容千羽料到付焱不会走关道,所以便来着小道衡阳路上等着,他同样也在赌,赌付焱捡回了一条命,赌他还没有被灭口。
慕容千羽朝着衡阳路上极目远眺,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苍黄,忽而瞥见一人一马沿着沙脊缓缓往西前行,马背上的人身着黑色皮甲,双手松松握住缰绳,身体随着马背上下起伏,好似随时可能跌落下来,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斗笠下的面容被飞扬的黄土遮掩,不甚清晰,腰身斜跨一柄弯刀,周身的金属物件随着走马的节奏发出清脆碰撞声。
慕容千羽一蹙眉,因为来人正是付焱。
他纵身从高处一跃而下,衣衫荡起阵阵疾风,负手理在付焱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看来,你还捡回来了一条性命。”
慕容千羽定睛看了看付焱,见他身上多处剑伤,鲜血浸了满衣,额上的虚汗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于是便猜到,暗处之人果然没有想放过付焱,已经派人去灭口了,只是付焱命大,逃过了追杀。
身下的马停住蹄子,付焱听到这一阵冷冷的声音后,无力的抬头望去。
只见慕容千羽墨色玄裳,负手而立,长剑紧握,然而却并没有出鞘,秋风荡起衣衫,冷郁的让人捉摸不透。
付焱看到慕容千羽先是一惊,随后冷笑道:“没想到躲过了他们的追杀,却又碰上你了。”他从背后抽出弯刀,意味深长的叫出了名字,“慕容千羽?”
“他们?是谁。”慕容千羽对于付焱知道了自己是谁丝毫不感到诧异,他沉声问,“是谁在追杀你。”
“呵……”
付焱轻笑一声,手紧紧握住弯刀,做出攻势,可见慕容千羽负手而立,便也没有轻举妄动,加上自己伤势十分的重,上次慕容千羽轻松伤了自己,现在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提醒你一句,魏瑾的案子,你根本查不清,别白费力气了。”他淡淡道,不只是因为身受重伤还是嘲讽,语气十分的轻,说话都是飘飘的,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再问你一遍,他们,是谁。”慕容千羽并没有太多的耐心,低沉冰冷的语气已经是致命的警告。
“魏瑾的信是我截的没错。”付焱看向慕容千羽,可却答非所问。
慕容千羽蹙眉颔首,眼中尖锐如剑,看来他猜的不错,可是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但是何玉忠察觉此事,半路将我截杀,并以此要挟我,方便他贪污朝廷银两。”
付焱继续说道,可仍是警惕的盯着慕容千羽,手中弯刀紧握,虽然没想着直接上前和慕容千羽拼杀,可却能防御几个回合,不至于被一剑穿心。
“其他的,”他又缓缓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慕容千羽立即面色一沉,付焱所说的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过是将死时的废话来与自己周旋。
只见寒光一闪,慕容千羽再也没了耐心,长剑已然出鞘。
“少说些没用的,我再问最后一遍,他们,”
“咻——”
随着一阵刺破空气与流霜的声音,突然飞过来一支暗器,慕容千羽还没来得及说完,暗器带着一阵疾风,直直刺入付焱心口!
付焱闷哼一声,瞬间从马背上坠落下来,口中喷涌鲜血,倒在地上。
慕容千羽立刻飞跃上前,可是暗处埋伏之人还不罢休,直直又朝着这边射来,暗器如银针一般密集呼啸而过。
慕容千羽剑身泛着幽光划破空气挥舞,砍掉几枚暗器,金属间刺耳的摩擦碰撞之声越来越来,剑身似有星星点点的火花燃起。
不过片刻,周围立马回归宁静,枯燥在风中摇曳,映着诡异的影子。
慕容千羽剑尖指地,警惕的环顾四周,忽然一个黑影略去,慕容千羽一惊,立刻迈步去追。
“金光……”躺在地上的付焱突然开口。
慕容千羽连忙停下脚步,折回来看着付焱,只见暗器直扎胸口,他救不过来。
“金光……”付焱颤抖的嘴唇,大口喘气,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金光……金光寺……”
语毕,付焱头一沉,眼睛就闭上了。
慕容千羽微微蹙眉,蹲下来把手指搭在他的脖颈上,果然已经死透。
慕容千羽会意他方才说的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暗暗记下,算是也没有白来,因为他也没抱多大指望。
可付焱已死,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他长剑迅速入鞘,消失在最后一抹残阳中。
已经一整天过去,夜色渐浓,陈澜默默站在牢房外,看着里面昏迷不醒倚在墙角的慕容千涵,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是觉得沉闷闷的,甚至有些担忧。
慕容千涵仍然没有醒过来,她想进去看看慕容千涵究竟怎样了,可是碍于温棨山,她不敢开口,只得面色复杂的隔着牢门望去。
“你想做什么?”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冷冷的声音,陈澜猛的一怔。
“我……”陈澜知道是温棨山,她低下头,小声道:“来看看。”
“看什么?”
“看他还活着没有。”
陈澜又朝着牢房里头望了望慕容千涵,柳眉不禁一蹙。
“他死了又怎么样。”陈澜的举动被温棨山看的一清二楚,他沉声说道。
“他死了,慕容蹇不会放过你。”
而陈澜也是很识趣,直接唤了皇帝名讳。
温棨山冷哼一声,“他死了,朝堂必乱,我们才有可能趁机而入。”
陈澜听后心中陡然一紧,她震惊的看向温棨山,“别杀他!”
不知为何,陈澜口中突然就说出了这三个字,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惊。
温棨山瞥她一眼,眸子立刻沉了下来,可见陈澜说完后下意识的把头垂下去不敢看自己,也是暗暗沉了口气。
“放心,我暂时还不会动他。”温棨山淡淡道。
陈澜霎时松了口气,吞吞吐吐的解释说道:“我……只是如果我们杀了他,就暴露了。”
温棨山没有理会,只是又道:“况且还轮不到你来阻止我。”
陈澜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看温棨山。
“慕容千羽呢?”温棨山突然问。
“付焱死了。”
不知何时慕容千羽已经站在墙壁后,幽幽走出来冷声回答道。
“死了?”温棨山上下打量一番慕容千羽,见他神态自若。
“知道金光寺吗?”慕容千羽转移了话题,直接问道。
“金光寺……”温棨山扶额思索一阵想了想后说:“慕容蹇前两年派人在锦城修的寺庙,看样子今年应是该竣工了。
“怎么,金光寺有什么问题?”温棨山颇为感兴趣的追问。
慕容千羽缓缓说:“付焱死的时候,就说了这三个字。”
“看来,”温棨山拖着下巴,意味深长的道:“该是派人盯着这金光寺了。”
“慕容千涵怎么样。”慕容千羽向牢房内望去,沉声问。
温棨山云淡风轻的回答:“放心,还没死。”
“慕容蹇已经让金樽开始调查了,”慕容千羽看着温棨山警告道:“我奉劝你,把他送回宫,不然你会有麻烦的。”
“我就是等着金樽来查的。”温棨山倒是丝毫不慌,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知其意的笑。
“温棨山我告诉你,”慕容千羽直直盯着温棨山,眸中有如利刃,“我把他带到这,可不是来给你玩的。”
“怎么,”温棨山故作感慨,“兄弟情深,心疼了?”
慕容千羽随即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他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但是他现在还有用,所以还不能死。”
半晌,慕容千羽冷眼瞥一下慕容千涵,淡淡的说道。
“那就借我玩玩,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他的。”
“在察县,你还没玩够吗,诛心毒发作的勤了,他也可能会丧命。”
慕容千羽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急了,他死死盯住温棨山,面色冷郁。
“我当然会把他送回宫,我还要送给慕容蹇一个大礼。”温棨山冷笑道。
“大礼?”慕容千羽恍然想起上次在察县,温棨山把慕容千涵扔给金樽,而这次他究竟还要做什么。
“你说金樽若是查到了陈戎,他会怎么做?”温棨山突然问。
慕容千羽沉默一阵,没头回答。
“如果他再查到慕容千涵来云中郡是为了找陈戎来调查当年魏瑾一案,他会怎么做?”温棨山又问。
“回去禀报慕容蹇。”
“那如果慕容蹇知道了,猜猜他会怎么做?自己的太子去查那桩陈年旧案,要去解开慕容蹇丑恶的嘴脸,这朝堂和东宫,还能安定下来吗?”
温棨山意味深长的说道,他这送给慕容蹇的大礼,正是这“逆子”慕容千涵。
“可是你别忘了,慕容千涵的太子之位若是被废,他的势力减小,就不利于我们调查魏瑾一案。”慕容千羽皱着眉道。
“是你,”温棨山冷声纠正,“不是'们',调查魏瑾一案,是你的事情,我只要轩北的朝堂大乱,也不管这太子之位是谁坐着。”
慕容千羽闭了口,不再多言,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等着慕容千涵成了一颗废棋,”温棨山颔首,眼中狠厉令人胆寒,“或者他还能活到最后的时候,就把他给我,我倒要看看,这诛心毒发作倒极致,究竟威力有多大。”
慕容千羽不知为何心突然紧了一下,可随后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好……”
他嘴里吐出一个字,但他却发现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了。
“兄长……”
此时,突然从牢房内传来一阵虚弱无力的呼唤。
慕容千羽一怔,转头却见慕容千涵已然醒来,他看着自己,眼眶通红,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里面积着盈盈泪水,似乎下一刻就要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