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叫人揪心的校场,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道阖上的、普通的木门。
洛之渊用剑尖轻轻推了一下,木门便应声而开。
门内,是个面积不大的小花园,花园四角点着门楣上一样型号、一样明亮的灯笼。
中间一条碎石铺就的小径,两旁被成人小腿高的常青树,围成了太极形状的花坛。
灯光掩映下,郁郁葱葱的花草,有的蓄势待力、准备着明日的含苞待放;有的还维持着白日里娇艳怒放的明媚姿态,有的想是白日里争奇斗艳累着了,此刻正俯眉低眼休养生息。。。。。。
那芍药上困倦的虫儿,慵懒的看了眼扰人好梦的外来客,没感受道恶意,便又侧过身子继续安眠。
花草根部,一只肥硕的田鼠屁股着地,两只后爪随意的搭在地上,两只前爪则捧着截草根,专心致志的啃着。
花坛松软的泥土下,几尺肥硕的青虫,正在壳内笨拙的扭动着身子,想要破茧成蝶。
花园尽头一颗高大的褩树上,头顶一戳红毛的啄木鸟,正勤劳的抓虫除害。。。。。。
大家好像习惯了,时不时出现的不速之客,连个打量探究的眼神,都懒得奉送。
一切的一切,和谐美好得好似个世外桃源。
刚经历过校场的压抑,看到眼前这美景,洛之渊和丛一无心欣赏。
有些手足无措,警惕的四下逡巡着,时刻准备着,迎接新一轮的变化,抑或是打击。
可直到两人走出小花园,都没发现、遇到任何异常,好像刚才校场里的一切,是一出皮影戏,现在戏散场了,到后园赏花喝茶环节了。
洛之渊走出花园,便见着一排七间古色古香、极为宽敞,装饰很是气派的房子。
正中间一间大敞着门,侍从婢女端酒的、上菜的,各司其职,鱼贯而出,空气中有些熟悉的酒香四溢,丝竹声阵阵。
待走得近些,听到传来的,跟自己先前在墙外探查时隐约听到的嬉笑声,如出一辙的笑声。
远远看到几个娇艳明媚,好似足以媲美适才花园中最骄傲的花儿的美人,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轻薄纱衣,在一群放浪形骸的男人中,穿梭笑闹时。
洛之渊一直揪着的心,奇异的放松了。
丛一更是忍不住长呼一口气,觉得,这才是这座诡异的宅子,应有的样子。
“终于来了,这速度比乌龟还慢,酒菜都凉了。”
懒洋洋的声音的主人,竟是个肤色有些苍白的年轻男子,还是个熟人。
洛之渊和莫及昨晚上的邻居,今天白日里,引得无数大姑娘小媳妇趋之若鹜的曲才子。
不过此刻的曲才子脸上多了几分生气,歪歪扭扭的坐在一个宽大的案几后面。
左手搂着一个满脸娇羞的丰腴美人,右手握着个铜制三角酒觚,一脸惬意的自斟自饮。
“站着干什么,不累啊,坐下来喝一杯吧。”
曲才子见二人呆立不前,放开美人,指着身旁的案几招呼道。
两个皓首蛾眉的美人,身着单薄的纱衣,裙子只到膝盖,头发简单的披散着,只头顶上带了串细小的珍珠制成的花环,袅袅娜娜走向二人。
光滑的玉臂缠上两人的手臂,将两人往案几方向拖。
思索着此刻的曲才子与白里日见到的,好像有点不一样,一时走神了的洛之渊,被那柔滑的玉臂一缠,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
好似被一条滑腻腻的蛇缠住了,脑袋瞬间清醒,忙挣开美人的玉臂,又拂开拉着丛一的女子,拉着神色有些迷茫的师弟,在曲才子身旁的案几坐下。
两位美人被无礼对待,也不生气,转身走向大厅中央,腰肢轻扭,手臂翻转,跳起舞来。
柔弱无骨的身姿,含情脉脉的眉眼,在场中来回穿梭,好似两个水中的漩涡,要将观者一举吸附进去。
“怎么还呆着,还在想刚才那些死人?眼前的美人不好看吗?还是美酒不够香醇?”
“这可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子虚酒。本公子今天心情好,看你们两个小子顺眼,才特地拿出来的,昨天那几个莽夫可没这待遇。”
“可别跟我说,首阳门的弟子,心里承受力就这么差?”
曲才子举杯敬洛之渊和丛一,嘴里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好听。
“叫曲公子见笑了,刚才在下师兄弟二人,确实是很震撼。”
“师弟自幼长在首阳山上,有众位长者同门爱护,虽是粗茶淡饭,却也安宁平和、衣食无忧。”
“在下虽出生贫苦,少失父母,但儿时便得师父相救,也一直没过过什么苦日子。”
“乍然看到那壁画上的图景,胸中本生出一股,铁血男儿疆场建功立业的豪气。
待看到校场光影下的种种,才知道战争的可怕,才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活着竟这么艰难,活着便是万幸。”
“谢谢曲公子今日的教诲,我们师兄弟日后行事,定当时时记得换位思考,时时记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之慎施与人。
洛某敬曲公子一杯。”
洛之渊语气很是诚恳,双手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爽快,你比你那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满肚子坏水的师叔实诚、大气多了,我喜欢。”
曲公子也将酒饮尽,爽朗大笑道,默认了他对自己的称呼。
“公子认识我师叔?”
洛之渊本就是来找无垠的,听曲公子言语,干脆直接问道。
“如何不认得,二十年前,那贼小子还是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迷倒了一片的大姑娘小媳妇啊。”
“都说红颜祸水,我看啊,男人做起祸水来,也不逞多让啊。”
“男人还有个见异思迁的毛病,便是一时被迷,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大伤害。
那些女子可就惨了,本就死心眼爱钻牛角尖,这一头扎进去了,不脱掉一层皮,是出不来的。”
曲才子很是嘲讽的概叹道。
洛之渊想起昨天晚上,丛一被那子虚酒所迷,神神叨叨说的那些话,暗道,难道那时做手脚的便是曲才子?
他的心上人被师叔抢了?可能还因此发生了什么意外?
洛之渊对这位,几乎没有接触,最近却时时出现,甚至隐隐控制着自己动向的师叔,愈发好奇、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