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是这样想我的吗?我一直以为,我们足够了解彼此的。现在看来,还是昊远说得对,再深厚的情谊,都经不起时间和权力的考验。
人间一直有,同甘容易共苦难的说法。到了我们这儿,反过来了,遭遇苦难波折的时候,齐心协力,到日子好过了,却开始怀疑对方了。”
天帝的语气,很是怅然。手中胜利在握的棋子,迟迟落不下去。
“人心隔肚皮,血脉相承的亲人,尚且会为了利益,在你背后拔刀,更何况是,从一开始就意见相悖的朋友。我只是奇怪,你为何过了数千年,又开始用起了,怀柔手段。
难道你觉得,到了今天,你那些虚情假意,还能骗得了我?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不过是拼着魂飞魄散,换个最终结局而已。”
洛之渊的语气,无比平淡,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手中的棋子,大开大合的攻城略地,丝毫不在乎,是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被困在火灵石里这数千年,日日受那烈火焚烧之苦,就靠着一定要复仇的执念,支撑着你熬过去吧?
如果我说,当初骗姜氏,将你的魂魄禁锢住,真的是为了救你,你也一定认为我是黔驴技穷,找不到突破口了吧?
你可知道,撞倒天柱,引天河水下泄,打乱仙凡两界的秩序,让无数的生灵,成为怨灵,要承受的,是什么样的后果?
有个词,叫‘众怒难犯’,你知道吗?便是你是英勇无敌的战神,也挡不住,仙凡两界共同的围剿!
我若是不先一步下手,将你的魂魄,只留下一缕,禁锢在火灵石里,六界之中,哪还会有你这个人的存在!
你以为,驱逐、对付你在凡间的后人的,是我吗?若不是我借着昆仑派之手,暗中保护他们,那死亡谷,早就名副其实了!”
天帝见洛之渊顽固不化,比数千年前还要偏激,心中满是无奈。放下棋子,将自己这数千年来,默默付出的努力,和盘托出。
洛之渊抬头,无悲无喜的目光,在天帝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印象中,对面这个人,是个最会隐藏情绪的。此刻措辞这样激烈,究竟是想,激起自己的反感,让自己先动手,他继续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反击;还是在测试,自己是不是,还会在乎,这些对错是非?
“我从来都看不透你,六界之中,也没人能看清你。
从前我总想着,不管中间做法怎么样,只有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往一个方向努力就好了。被困在火灵石里,才知道,记得当初的约定的,只有我。
你想要的,从来都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了这个目标,六界的生灵性命也好,多年的同袍之情也罢,都是可以随意利用、丢弃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道理我都明白的。我从没觉得,你做的不对,如果是我站在你的位置,我也会这样做。
你大可不必内疚,接下来想怎么对付我,也直接来吧。现在的我,比数千年前还不如,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可指使跑腿的人,都没有。
是生是死,也没人会在乎。早点做了,你也早点拔掉,心底的这根刺,开开心心的享受,做六界第一人的惬意荣光。”
洛之渊回忆起,数万年前,六界战乱频繁,自己还只是个,因为身形高大,又没有背景,总被推出去挡刀,最大的愿望,是多活几天的小卒。
彼时的天帝,也只是个,最不受重视的落魄公子。两人在战场上,互相拉拔过几次,渐渐熟悉了起来。
天帝开始讲授,他要让六界界限分明,各安其室,再无战乱纷争,将仙族发展成为,六界第一族的宏图伟业。
他被天帝说得,热血沸腾,从从前对战时的,能躲则躲,活命要紧,道后面的主动迎战,在战争中不断提高修为、磨炼战术,竭尽所能助他达成所愿。
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那一天如期而至。两个不被看好的少年,一个成了至高无上的天帝,一个成了威震八方的战神。
可最初的、最单纯的愿望,早已被现实的权欲所取代。惺惺相惜、亲如兄弟的感情,也在不断的猜忌和怀疑中,消磨殆尽。
现在想起,那段激荡的岁月,洛之渊竟已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被困在火灵石的时候,除了一开始的记忆冲击,想起自己和那姬轩辕,原来早有过节。后面最常回忆的,也只有初见姜菡时的场景。最担心的,也是自己死后,她的生活,要怎么继续。
到离了火灵石出来,更是连自己作为战神的过往,都全无印象,就想着用那灵石之力,登上仙途,让那些困在从极之渊的亡灵,得以往生。
再找到姜菡的魂魄,若是她现在,已然是现世安稳,便不去打扰她;若是她身处困境,便带她回来,让她可以从此无忧。
天帝也想起了,当初那两个,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心中的怀念和愧疚,又添几分,对洛之渊语气中的刺,也没那么在意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谁是谁非、是好意还是阴谋,都没什么意义了。
我唤醒你的记忆,带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将你彻底消灭的。而是有事相求。
天柱被撞倒后,虽然女娲用了替代的灵石补天,重塑天柱,但一直存在隐患,仙族这些年的灵力资源,已经开始慢慢枯竭了。
我最开始出于私心,隐瞒了真正的天柱基石的下落。到我发现这后患时,天柱基石,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天柱基石了。
你们已经与天柱基石之力,融为一体,我便是杀了你们,得到的,也只是无法为我所用的死物。甚至还会因为你们的怨气,让灵力流逝更快。”
天帝说到这里,语气变得异常迟疑,面色更是尴尬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