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也许吧。作为王宫的主人、国家的主人,他的确太忙了。太多事要做,太多的人要考虑,的确不能时时刻刻将我捧在手心,当作唯一。”
“而我只知道抱怨,只知道索求,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不知道保护自己,不知道在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是唯一可靠的人。”
“难怪那个女人总说,我这样的人,就是麻雀的命,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凤凰,是从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的吧?”
“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一起翱翔九天的凤凰,可我却是一只,只会在墙角自怨自艾的麻雀。”冰颐自嘲说道。
“你生活的环境太单纯,不知道人性的复杂,这不是你的错。”云兕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是啊,我一直以为,吃不饱饭是这世上最苦的事了。所以当姜宥带着那么多珠宝来提亲的时候,我虽然记得跟子夜的约定,却还是答应了。因为,从此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可我不知道,这世上比挨饿痛苦百倍、千倍的事太多了,挨饿算个什么呢?草茎塘泥也能维持生命啊,可是那些非人的折磨,可怎么忍受呢?”
“这就是我背弃誓言的代价吧?上天是公平的,贪心背诺都是要被惩罚的。”冰颐感概万千的说道。
“冰颐姑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都几千年了,仇人都灰飞烟灭了,不管对错是非都是过去的事了。”
“既然你和前辈还能重逢,何不从现在开始,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呢?你们错过了几千年,还能在一起多不容易啊,是不是?”和事老丛一殷殷劝道。
“倒出去的水,还能再收回来吗?发生过的事,哪是说忘就能忘的。我害死了子夜,又害死了姜宥,害族人不得不四处迁移,害姜国国破家亡,也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
“现在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能减轻我的过错,又岂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此苟且偷生呢?”冰颐悲凉的说道。
“害死了姜宥?害姜国灭国?这又是哪一出啊?”丛一深觉脑子不够用。
“你们一定疑惑,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吧?这么多年,还是这个不老不死的样子。因为姜宥。姜宥用了禁术,逆天改命。”
“他找了能通鬼神的灵山十巫,以他自己的命和姜国的国运为祭,换得我苟延残喘,又将我封印在这与世隔绝的结界里,不知日月,不知喜悲的活着。”
“我一开始满腔怨恨的呆着这里,试过各种方法自杀。割腕、撞墙、跳水,却不知为何都死不了。”
“后来我想,他大概就是想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他不相信我离开他,还能好好的活下去。我偏不,我就要好好活着给他看。”冰颐缓缓回忆道。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看我,每次说不到两句话,我就将他气走了。直到有一天,无论我怎么气他,他都没走。”
“他说他遭报应了,姜国要亡国了。但是他不后悔,因为他查清楚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他粗心不查,才害得我宁死也不想留在他身边,这是他欠我的。”
“又说,他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说子夜会回来娶我,让我在这里等他。我以为他是换了战术,在装可怜,没想到后来他就真的再也没来过。”
“我在这里孤独的等啊等,等啊等,可姜宥没有来,子夜也没有来。”
“渐渐的我便忘却了前事,只以为我在等子夜回来娶我,不知道世间日月变换了。”陷入回忆中的冰颐,眼神涣散、神色恍惚。
“他最后也来看了我,告诉我,将来如果有有缘人来,就随他们出去,不要留恋。”
“我初时不知是什么意思,看他气色衰败,想是命不久矣,想着就当完成他一个心愿吧,就答应了他。”
“我无知无觉的在壁画里呆了几千年,直到几位小友的到来,才想起他当时说的话。”
“我们沿着那条通道一出来,便遇见了你。想来他是早有安排。他从来都是一个很有计划,谋定而后动的人。”王子夜也很是感概。
只丛一很是看不惯这个棒打鸳鸯的姜宥,愤愤道:“他要是真好心,就不会将前辈困了几千年了,若是我们不来,岂不是还要继续困下去。他就是在报复,想让你们都不好过。”
“我总感觉,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便是报复,那也是应该的,整件事情他也是受害者。还比我们都惨。”王子夜忧伤道。
“也不知他葬在哪里,可有人扫墓献祭,亡国之君怕是连块埋骨的地方都没有吧。都是因为我,若是他从没遇见过我就好了。”冰颐黯然神伤。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想他是无怨无悔的。”王子夜安慰道。
“放心,肯定比你们好,他这么有谋略的人,会不给自己留退路吗?”丛一心中的天平,已完全偏向了眼前真实存在的王子夜,对只在画里和话里出现过的姜宥全无好感。
“我想姜宥这样的人,是宁可轰轰烈烈去死,也不愿苟且偷生的吧。”
“他也不会在乎,是不是有人扫墓献祭的。所以你们真的不用难过,那不是他想看到的。”难得说话的洛之渊插道,不知是有感而发还是怎么。
“管它是生是死,有没有人埋呢,都几千年呢,早就转世投胎了吧。前辈你们还是忘记他,翻过这一页,想想接下来的生活吧。眼前才是最重要的。”丛一大咧咧说道。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忘记就好了。经历过的事,爱过的、恨过的人,都深深烙印在骨子里,无数次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已经放下了。”
“可它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冒出来,给我重重的一击,告诉我,想要忘记,是件多困难的事。”
“多希望我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觉的提线木偶啊”冰颐哀伤道。
“你们也累了吧,先去休息下吧,云姑娘跟我住吧,几位公子只能委屈下在院子里露宿一宿了。”冰颐倾诉许久,人正常了些,见天色已晚,结束话题道。
莫及几人忙告辞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