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无论他们在一起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轻易地体会到对方的所思所想,虽说不能百分百看透,但总能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解读出些什么。
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陆袖没有分辨,也没有必要分辨。
“怕?”陆袖苦笑了一声,“我确实是怕了,但不是怕你。”
陆袖觉得那手上的力道有些微妙,秦观明明是用了极大的力气,他的手背青筋bào起,可见是动了真怒。然而那股力道传到陆袖下颚上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只是轻微的痛,秦观克制住了自己的劲道。
此言一出,秦观的手指便松了几分,他的手摸上了她的脸颊:“你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意外而已,一会儿变好了。”陆袖冲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她伸手抱住了秦观的腰,将自己的头埋进他的胸腹之间,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秦观,我想明白了,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陆袖的双手紧紧地锢着秦观的腰,努力地将自己的脸和脸上所有的悲切埋进对方的长衫里,“我们不可能留在这里。你的下属不会同意,齐澜不会同意,这个世界不会同意,世界背后的小丑更不会同意!我们……”
“别说了。”秦观抱住她的头,十指深深地插入她的发里,他一字一句,声音坚定无比,“你听好了,我绝不会轻易认输,绝不!”
一滴泪从陆袖的眼角滑了下来,思索了好几个回目,她终于在看到李芙蓉的时候,明白了小丑设的局是何等的高明。
这是一个看上去简单易懂的游戏,所有的人都在这里角逐,只要能从中胜出即可。对于已经恢复记忆的秦观来说,他一个人就可以用技能杀掉所有人,这个游戏真想要结束,那是简单无比。
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如果他们是八个互不相识且保留原始记忆的生存者,或许这游戏反倒容易了。这些毫无利益相关的人会非常明白,他们来这个世界不过是一场游戏,只要厮杀就够了,弱肉qiáng食就是绝对的真理。
难就难在一部分人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他们唯一的归宿,而另一部分人之间还抱有人情,所以小丑的标签可以顺理成章地贴到每一个人身上,而且一对一对全部都应验了。
现在这个局已经非常明朗了,剩余的所有人对于秦观和陆袖来说,都没有什么大的威胁了,现在,唯一一个还没有彻底应验的标签,就是她和秦观这对“爱别离”了。
这个完整的、带有感情的秦观,只要出去就会重新变成那个情感缺失的人,所有的一切对陆袖来说都会成为过眼云烟,那将是一种极致的痛苦。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出去之后就会越痛苦。除非他们将所有的权利、力量都全部抛弃,在这个世界做一对普通夫妻,从此再也不离开这个世界,这种痛苦才会彻底消失。
可这问题,难也就难在这里。
如果陆袖选择一直不出去,那么外面的队友们就一直不能进入下一个副本,这就相当于所有人都被困住了。就算他们能忍受良心的拷问,小丑也绝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一定会让他们在漫长的痛苦中领悟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别离”。
陆袖突然体会到了秦观之前体验过的痛感,那种明明深爱着却根本无法感受和体会的痛感,那种凌驾于感官之上的无力的痛感。
李芙蓉他们被秦观全权掌控在手里,而秦观和她,却也被小丑掌控。李芙蓉对秦观的幻梦破灭了,他们也一样,现在眼下的这份幸福是偷来的,不知道哪一天就必须还回去了。
若要轮可悲,他们比李芙蓉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一层又一层反复上演的死局罢了。
“他真是好算计!”陆袖听到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那声音从衣服与皮肉之间传出,有清脆变得闷瘪,像极了他们现在的处境,“杀一个人不狠,狠的是还要诛心。”
“让他诛!”秦观冷笑一声,声音说不出的凛冽,“看看谁的命硬。”
“秦观!”陆袖猛地抬起头来,“我们总不能让小丑一棍子打翻一船人,让别的人全给我们陪葬!”
“你觉得我在乎吗?”秦观脸上露出了某种诡异的笑意,温柔得尤似尖刀,“他们死不死,与我又有什么相gān?”
“你还想赌,是吗?”陆袖叹了口气,说道,“你是觉得既然小丑将我们放到这个世界是随意的,那么他应该可以操控这个世界的时间,这样一来,即便我们在这里过上百世、千世,其实队友那边可能只过了几个小时。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