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元宵佳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零落、星如雨。
今日是元宵节,傅云书手中拿着一盏小巧精致的鳜鱼灯,努力垫着脚尖挂到长廊上,素白的小脸带着浅浅的笑意。因为是新年,傅云书穿着的是一件烟红色的长裙,束腰的腰带滚着金丝镶边,少了稚气多了丝少女的妩媚。
但是眉宇间还是有些孩子气,她的身量娇小,垫着脚尖想将灯给挂上去,可是终归还是差了那么一小节。竹骨面无表情的手中拿着一盏莲花灯,看着那努力想挂灯笼却怎么也够不着的少女,心中不由得哀叹,这样比他还孩子气的人将来竟然会是他的主母?哪里有大人的模样啊......
却见长廊那边,一个白衣人缓缓走了过来,见着这般接过了少女手上的灯笼,轻而易举的挂了上去。傅云书紧接着丝毫不见外的指了指竹骨手上还剩着几盏灯笼,说道:“这些都要挂上去的。”
灯笼挂好之后,傅云书看着萧阙,问道:“萧阙,晚上你有什么事情吗?”
到了楚江萧阙悠闲的很,所有能够推掉的应酬都推掉了,更何况今日是元宵佳节,能有什么事情呢。
答案是在意料之中的,傅云书见着萧阙肯定之后,笑弯了眉眼,说道:“那今天晚上我们去街上看花灯去吧。”
“好。”淡淡的声音中带着宠溺。
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窃喜,说道:“那晚上就我们两个人一起?”
在元宵节这一日纵然是礼教森严的曦国对于这一天也格外的宽容,未婚女子可抛头露面在街上看花灯,不少青年男女会在这一日相约出门,故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说。
“嗯。”萧阙嗯了一声,傅云书脸上闪过一丝小心思得逞的光彩。
竹骨无奈的看着自家公子,什么时候自家冷傲的公子变得这般的好说话了,在傅云书面前,公子除了“好”字之外就没有说过别的什么话了。
在回廊的灯火笼罩下,萧阙的眉眼格外的温柔,萧阙问道:“想去哪里?”
显然,某人是早就有预谋的,兴致冲冲的说道:“听说元宵节这一天烟柳坊最热闹、花灯最好看,我们今天晚上去烟柳坊吧。”
话音落下,萧阙的神色颇有几分奇怪。傅云书不解的摸了摸头,问道:“公子是不方便吗?”
萧阙问道:“你如何知道烟柳坊的?”
“是师兄和谢奕之告诉我的,他们说楚江最好玩的地方是我没去过的烟柳坊,他们今天晚上去那边玩,还说不带我去。”
某些时候某人的还是很小心思的,一面顺带着告了两人一状。
“那里是烟花巷柳的地方,不适合你去。”萧阙淡淡的说道,傅云书“啊”了一声,脸上有失望之色。
之前听谢奕之与柳青晏两个人说的神秘,还十分向往呢。
萧阙揉了揉傅云书的头,说道:“乖,以后少理他们。”一面在心里把柳青晏与谢奕之两个人都记上了一比。
元宵佳节,楚江的百姓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两岸烟柳都挂着红色薄纱灯,远远看去,婉若游龙;街上青年男女比往日都要多,盛装打扮,几乎人手一盏花灯。
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家手中提着的一盏花灯是以檀木搭骨,或雕刻成仙鹤图案、或者雕刻成彩蝶图案,配以彩画绢面与白玉冰丝玉穗小巧精致,行走拂动之间隐隐有檀木香味;家境一般人家的女儿家花灯自然不及这般奢侈,以竹骨为架,外面糊着的是纱纸或者是丝绢,只是在模样上面下功夫。或者是制成莲花状、或者是制作成金鱼形状。手巧的女儿在花灯外面执笔描绘着桃花、牡丹等等,争相斗艳,别有一番风采。
楚江春早,旁边的柳树柳丝岧岧,边上栽的梨花已经初发新芽,梅花开的正是艳丽,游走的花灯,盛装的女儿,暗香盈袖间的花香和女儿身上的脂粉香将此良辰佳夜如若春日。
宝马雕车,玉壶光转,凤箫声动,眼前的花灯琳琅满目;四处张灯结彩,有猜灯谜、耍龙灯、舞狮子,让傅云书看的目不暇接,早就无不能去烟柳坊的遗憾。
今夜的人格外的多,傅云书走在前面手中拿着一盏梅花灯,这花灯做的十分精巧,以沉香木为骨架,外面罩着纱绢,纱绢上并无多于的装饰,只提着一首稼轩的《青玉案》,看其风骨,必然是出自萧大公子之手。
在梅花灯的边上,别着新摘的红梅,被灯火暖意熏着,红梅花香格外的芬芳。这花灯是萧阙亲手所做,一路上花式繁杂的花灯都没能吸引住傅云书的眼球,独独对手中的这盏花灯情有独钟,小心翼翼的提着,一面还跟萧阙说道:“若是早知今晚人这般多,就不带出来了。”
见着她视若珍宝的模样,萧阙不由得笑了笑。
两边烟柳繁茂,等走到了街面的尽头,灯火阑珊。
因为之前长街人多,萧阙牵着傅云书的手未曾放开,到了此处二人仍旧十指相扣,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天地间蓦然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喧闹的笑声,热闹的舞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二人周围的陪衬。
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句,“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曲声缠绵悱恻,绕人心怀。
恰好在这个时候天边燃起了烟火,游走的花灯,绽放的烟火,将整个楚江照成了不夜城,那一刻,二人清晰的看见了彼此的眼中小小的人影,除了烟火的味道,还有冷梅香味,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只愿这时光长些......再长些......
沉浸在新年的美好,被离国连夜送来的急件给打破。
青漓君与程瑶三日前去宗庙祈福,回来路上遇到献王伏兵袭击,帝后二人的马车坠下山崖,生死不明。
新年方才过,朝中还未曾开朝,整个东陆的平静便被这样的消息给打破。
傅云书手中的花灯蓦然间掉落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会这样,献王离开乐都这么久,哪里有兵力袭击青漓君的车队?”
傅云书震惊的同时却见萧阙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是没想到原本以为安稳下来的离国不会有什么变故,却没想到他们方才离开离国数月,离国便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与疏漏。
“景宸禹被敬妃教养长大,狼子野心,当初青漓君一时心软留下他们母子,没成想倒是养虎为患了!”萧阙声音有几分低沉。
景宸禹被贬谪献州,敬妃幽禁在骊山,母子二人见着青漓君这般,自知若是等着景宸禹真的去了献州的话,那么这辈子与权势富贵无望了。当年敬妃因为心思机巧,十分得平王的信任,平王曾在乐都养了一批死士,当时敬妃为青漓君的枕边人,平王对敬妃寄托众望,是以那一批死士的存在敬妃也知道的。
当年平王伏诛之后,平王府的一众势力都被拔除,唯独这一批死士因为隐藏隐秘再加上敬妃的刻意隐瞒之下为敬妃所用了许些年。
敬妃这一批藏在乐都的死士就连萧阙的毓尘阁的势力都没有能探查出他们所在,这次他们倾巢而出,袭击了青漓君前往宗庙祭祀的车马萧阙才查出来。
这也能解释了这些年在宫中敬妃如何的能在看似没有任何母家根基之下,却能在朝堂上培养出那么多的心腹,而那些后宫中与敬妃争宠对于敬妃的地位有所威胁的人,为何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深宫中。原来在敬妃的手中,竟然把握着这样一股可怕的势力。
当时的车上坐着青漓君、皇后,按照往年的惯例太子也会在一起,若是那时皇上、皇后、太子都出事的话,朝中无主,只能将前往献州的献王请回来,不得不说敬妃心思之歹毒。
万幸的是敬妃他们人算不如天算,本该是跟随父皇母后一起祭天的景宸昭,却因为前一日晚上染上了风寒,不能起身,是以并没有跟随而去。
当时程猛虽然率领军队及时的赶到,但是只擒拿住了那些死士,青漓君与程瑶的马车已经落下了万丈悬崖下。
傅云书许久没有说话,脑海中一直回荡的是那一日在揽月轩中的那一句,“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
都说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天下局势则将重写。那一句话是否重合着某一种预言?傅云书那一刻,心中有一种奇异的不知为何的不安。似乎离国的事情不过是个开端而已,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当年曦国动兵灭了凰国与越国天下得到了暂时的休整之后,一个乱世,又即将来临。
在乱世的漩涡中,她与萧阙,该何去何从?
“事情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糟糕,青漓君他们的马车不过是跌落下了山谷,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说明找到他们的尸骨不是么......”傅云书喃喃的说道,可是她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万丈悬崖,马车落下去之后必定是粉身碎骨,估计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萧阙的眉宇紧锁,眼中隐隐有忧色,离国这次经历如此大变,固若金汤的离国会不会因为这一场变故分崩离析,全然就看景宸昭——离国的太子,能不能把控住大局了。
傅云书不禁为远在千里之外的景宸昭牵挂担忧着,傅云书没想到,当年自己竟然真的一语成戳,离国的重担都压在了景宸昭的身上。命运何其残忍,景宸昭,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啊......
程猛率领军队在悬崖下整整搜寻了十日的时间,只在悬崖下找到马车的残骸,青漓君与程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悬崖下许多猛兽,尸骨无存比二人侥幸逃脱的几率大的多。
一代帝后,却没想到竟然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如何的不让人惋惜。对于离国皇室来说,有帝后战死沙场,却没想到会葬身猛兽腹中这样凄惨的下场。
离国庆历十二年正月十二,帝后祭祀途中欲乱党伏击,葬身蒙山。正月二十五,猛捡帝后遗骨回京,举国皆哀。
同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昭继位,是以为云中君,帝后尸骨,同葬于皇陵中,逆王景宸禹与其母妃,处以极刑......
这一场动乱,留在史书的不过是寥寥数笔而已,同葬在皇陵的帝后二人,生不能同衾,死却同穴,史书永远将两个人的名字镌刻在一起,冥冥中,是在了却了某一段心愿而已。
而离国帝后二人坠崖而亡,景宸昭登基,也是东陆整个局势将要改写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