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剑拔弩张
一路上,顾叡神色清冷,比起对于傅云书的不苟言笑,顾叡对于锦奴的态度显然可以看得出来和蔼很多。
见着锦奴是昔日故友之女,顾叡少不得在门口就与叙旧起来。锦奴虽然是身为乐坊女子,但是精通音律,谈吐不凡,颇有其母的风范,让顾叡眼中少不得有怀念故人和欣赏之意。
叙旧之后,顾叡方知锦奴的母亲已经早逝,徐家蒙此大难之后锦奴没入贱籍,眼前的女子身世坎坷。看着那一张酷似谢三娘的面容,顾叡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英雄少年,许多好友在兰溪把酒畅饮之豪情。如今经年已逝,再次回到故地却已经是物是人非,纵然顾叡一生沉浮,却也不由得有些怅然。
萧阙本就知道锦奴的身世,此时也算不得上惊讶,见状,便说道:“锦奴姑娘与师傅也算是有缘,不如进去叙旧?”
听着萧阙主动的邀请锦奴进府,傅云书的嘴角抿了抿。锦奴见着顾叡显然是长途跋涉方才来,便说道:“今日顾先生初到,奴家不便打扰。若是顾先生有时间的话可到妙音阁一趟,将母亲续下的《霓裳曲》交给顾先生,也算是了了母亲的一段遗愿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锦奴的神色有几分的低沉,而顾叡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般,眼梢闪过了一丝异常,点了点头,也没有强留锦奴到府中去。
此时傅云书跟在萧阙的身后,在烟雨楼遇见顾叡,虽然跟着顾叡的马车一路回来,但是明显的看得出来,顾叡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是以,异常沉默的跟着萧阙走着。
而萧阙与顾叡二人多年未曾见面,虽然顾叡一路上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知道他也随着那人到了楚江,但是知道他到楚江是一回事,再次重逢相见又是另一回事。当年那个惊天秘密揭开的时候,他犹记得自己那时几乎崩溃的感情。
他对于任何人都心狠,所有一切报复计划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进行的。可是,他可以逆天而行,可是对于顾叡,实在是不知是恨还是敬......
萧阙知道,自己是受他教导长大,这些年他闲云野鹤游走江湖,未尝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可是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插手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为何唯独会到了这个时候来到楚江,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以,萧阙的心中乱糟糟的,沉默不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同站在他身边的傅云书脸色越来越差。
从始至终,他与顾叡说话,与锦奴说话,可是眼神从未落在她的身上过。恍若他的殷切呵护,恍若那缱绻缠绵,不过是她的一场错觉一般。
萧阙与傅云书两个人各怀心思,无痕在前面引路,顾叡看了萧阙一眼,说道:“人多。”
萧阙自然知道顾叡的性格了,喜静不喜动,是以改为将顾叡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那里幽静,也方便二人说话。
这边傅云书是跟着顾叡回来的,又见他态度一下亲切一下冷漠,被顾叡弄的很糊涂。是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跟着顾叡他们进了书房。
傅云书跟在萧阙身后,却见顾叡的步子蓦然顿住,看了傅云书一眼:“我与你师父说话,你进来做什么。”
一席话,让傅云书的脸色白了白。傅云书不相信,曾经名震江湖的顾叡先生,纵然如今闲云野鹤远离了毓尘阁信息网,没有听说过在离国他们的那些传言。如今却说二人是师徒关系,分明是想将萧阙与她之间的关系撇清。
这便就是顾叡到楚江的目的吗?听闻了那些传言之后,觉得传言对于萧阙对于毓尘阁的名声有损,所以便到楚江来一看究竟,甚至是想拆开她与萧阙?
傅云书何时受过这种的委屈,欲出语反讥,但是对面的不是一般人,是名震天下的顾叡,是萧阙都要尊崇三分的人。
传言中他年轻时候做事肆意纵横,年少行走江湖时,因为脾气古怪得罪不少仇家,但是那些顾叡的仇家大半都没有落得个什么好下场。而且顾叡的性格本身古怪,他看的顺眼的人纵然是贩夫走卒、十恶不赦,他都能与之结交为好友,相反,若是他厌恶之人,纵然是出身高贵,名门正派,他都视如草芥。便是这样的一个性格的人,在江湖上的仇人远远的多过于朋友的。
傅云书不开口,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名声大,性格古怪,还有一点便是他是萧阙的长辈,所说的是她与萧阙男女之间的感情之事,她纵然是大胆,可以视礼教为无物,但是让她在男女感情之事上与长辈多争辩还是开不了口的。
目光便看向了萧阙,却见萧阙脸上并没有因为顾叡的一席话,而觉得傅云书受了委屈有维护之意,只是嘴角微抿,对傅云书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出去。
这......便让她出去了。傅云书眼中有几分的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阙,当初在楚家的时候因为一个官员出言不逊萧阙便就动手打人,可是今日顾叡的一席话让她下不了台面,她并不想着萧阙因为这点小事与顾叡翻脸,毕竟顾叡的脾气就是这般古怪。可是,他至少要跟顾叡解释一下什么吧。
见着傅云书迟迟没动,眉心微蹙,萧阙知道顾叡的话说的不好听,傅云书俨然是生气了。可是在这个时候萧阙不愿意傅云书与顾叡起争执,便对傅云书说道:“听话。”
傅云书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眼中闪过了怒火,紧接着看了顾叡一眼,目光又落在了萧阙的身上,冷笑了一声竟然真的走了出去,将门“啪”的一声关上。
萧阙见傅云书转身离去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眉头皱了皱,欲要说什么又看见了从傅云书离开之后面若冰霜的顾叡,还是将担忧按下,专心应付眼前的这位被他称之为师傅的人。
书房内,昏黄色的蜡烛灯火,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十分长。师徒二人的气质十分相似,紧绷着的脸色,冰冷的眼神,在只有二人的书房内,若是有第三个人的话绝对会被冻死。
顾叡看着眼前唯一的弟子,微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眼眸中的色彩,那一双极其相似她的眼,此时是愤怒还是恨?心中的情绪万分复杂。
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从他收他为弟子开始,他便是超乎常人的早慧,也是超乎同龄孩子的沉默。那时,年幼目睹那么多的变故,让原本在天真烂漫的年纪,背负的太沉重,也过早的成熟。
他还记得,那一年他为了拜他为师,跪在他的门前整整的跪了三天三夜,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强的毅力。
最终在第三天黎明的时候,他问他为何要拜他为师,他记得当年不过五岁的孩子说道:“我想变得强大,只有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那一双极其相似的眼,或许也是因为心中的些微不甘,又或许真的是被这个孩子的决心打动。最终,不甘内心如何的挣扎还是收了他为徒。
倒是无尘子与苦禅两个人在次年的时候知道他收他为徒之后,都了然的笑了,一个比一个嘴欠的说道:“就知道你狠不下心来,之前又何必那么为难自己呢。”
之后到了毓尘阁,他记得本是与柳青宴一般的年纪,可是一个十分好动,一个安静的似乎只知道学武、学治国策略,他十分聪慧,也十分努力,他活着的目的似乎便就是为了变得更加的强大。
他本就会重信诺的人,既然答应收他为徒,自然是倾囊相授,他也不负他所望,成就了经天纬地之才。
他教会了他所有的东西,可是却唯独没有教会他如何去放下。执念便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当年他们用了十万鲜血想要洗刷的过去,终究敌不过那一双能够洞悉一切的眼。包括就连号称洞悉天机的苦禅都没有想到,那个秘密已经不是秘密。
所存在过的东西,谁都没有办法抹去存在。当年的杀戮并非是结束,而是在十几年后,又是一段新的开始。
白衣男子,眉宇之间是掩饰不去的疏离,并没有开口想要打破二人之间诡异的沉静。师徒二人并非是第一次这般对峙了,这一次,他竟然输给了自己的弟子,先开口说道:“你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
萧阙这时才缓缓的抬头看了顾叡一眼,问道:“师傅您想听些什么?”
语气冷漠单调,顾叡的眉头跳了跳,自己的徒弟在说话刻薄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件什么愉快的事情。
将心中的不耐按压了下去,冷哼了一声说道:“她便就是你给我收的弟子?”
提到傅云书的名字,傅云书再也不是一脸冷漠的要气死人的模样,却见萧阙淡淡的看了顾叡一眼,说道:“不是。”顿了顿,说道:“当日,收云书为徒,不过是权宜之计。”
普天之下,能跟顾叡这般说话的也就只有萧阙了,可是偏偏他对萧阙心中有愧,脾气再恼火,却又发不出来,其郁闷的心里可想而知。
顾叡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他的轮廓本就深邃,如今一冷笑,有一种不怒而威之感,又气愤萧阙的处处隐瞒,便说道:“权宜之计?我怎么不知毓尘阁筛选弟子这般的随性了,当年毓尘阁收徒,闹的京城沸沸扬扬,都知萧阙收了个女弟子,如今从离国那些流言传出去,你让毓尘阁的声誉往哪里搁。当年我将毓尘阁交给你,你便就是这般对待我的信任的吗?”
说到此处的时候,原本冷静的顾叡少不得声音中带上了一分怒意,若是一般人见着他这般的模样,估计早就吓软了脚,但是萧阙神色却依旧没变,冷若冰霜,说道:“徒儿不敢。”
虽然口中说着不敢,可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悔意。
顾叡听了萧阙的话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若是往常,或者是眼前的并不是自己的弟子,他早就动手了。
顾叡看着萧阙的目光,蓦然之间十分凌厉,一如当年,清亮如雪:“不敢,这些年你偷练踏雪剑法,灭了越国,联合凰国,又在暗中辅佐辅佐越国遗民,与谢家密谋,架空皇上的权势,勾起玄凌野心,安插歆羽夫人在皇上身边,一件件,一桩桩,你还敢说,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师徒二人多年未见,无温情脉脉,只有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