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烟雨梨花
此时的别馆中,苦禅大师与若尘子都在,难得的,苦禅大师也是一脸愁云的模样。长乐见着若尘子与苦禅大师这般,虽然不知离宫中会发生什么变故,但是却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放不下心来去睡觉。
留痕很快的便就回来了,看着留痕的脸色难看,长乐与谢媛宝直觉留痕带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却见留痕阴沉着脸色,说道:“宫门紧闭,我们与无痕他们已经断了联系。”
他们这些暗卫们最为擅长的便就是情报,无论再怎么危急的情况都能将情报送出来,可是在萧阙身边的暗卫、还有安插在宫中的探子都不能取得任何的联系,那么可以说宫中的局势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不是安插在宫中的守卫都是御林军的人么,程家掌管着御林军,你竟然连封锁宫门这等大事都一无所知!而且还一点办法都没有!”外面,传来的是楼羡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程知俞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说道:“御林军负责皇上的安危,而宫门巡查是御林军与巡防营两边轮流负责,今日恰好是巡防营负责宫门守卫。”
虽然青漓君对程家信任,但是因为与程瑶的关系不好,间接的在敬妃的影响下做出了有些荒唐的策略,皇帝身边的安危由御林军负责,而宫门口的守卫是由御林军与巡防营负责,巡防营由宁王掌管。
用敬妃的原话来说,这般安排绝对不是为了给支持大皇子的宁王手中增添兵权,而是为了皇上安危着想。京城中兵权分给两家,两家相互牵制,以防万一!
是以,今日晚间是由巡防营负责宫门的守护,而因为青漓君中毒,程知俞调派了大半的御林军在乾清宫中保护青漓君的安危,正因为如此,才给了宁王这么大哥漏洞钻。以至于宁王封锁宫门的时候,程家军无计可施。
程知俞脸色也不好看,说道:“敬妃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封锁宫门?莫非是要起兵不成?”
楼羡毫不犹豫的嗤笑一声,说道:“如今乐都的兵权可都是握在你们程家的手中,他们宫变?怕是没出离国程家军一调动他们就变成了刺猬。”
程知俞也知道敬妃她们也不会这般轻举妄动的,毕竟一来他们想要的是景宸禹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这些年他们在为景宸禹的赚好名声下足了功夫,又用慢性毒药控制青漓君,自然是不会让景宸禹背负乱臣贼子的名声夺皇位的。
纵然手段再怎么卑劣不堪,但是表面上的名声也要光鲜亮丽!
二来因为御林军虽然没有守着宫门,但是御林军的精锐部队都是调派在乾清宫中的,御林军是跟着程家征战过的铁血男儿,又怎么会是小小的巡防营能够比拟的呢。所以纵然他们想要逼宫,也过不了乾清宫,巡防营顶多能守在宫门外严防外人进出而已,程知俞可以保证,在宫中的御林军绝对会撑到援军的到来。
那么此举,他们又是何用意?
若尘子幽幽的说道:“不是为了青漓君,也不是为了皇后与太子,看来是冲着萧阙与云书去的。”
程知俞不解的问道:“耗费这么大的功夫是为了对付萧公子与傅大人?这......敬妃为何要这般做。”
若尘子脸色不好看,说道:“要对付他们的怕不是敬妃......”
南狄与凰国,月千留与寒山先生,今日的离宫可真热闹啊,不知是冲着傅云书还是冲着萧阙去的......
程知俞听的云里雾里的,不知若尘子是何用意,一面又担忧的说道:“神医是说他们会在宫宴上动手?阿冽也参加了宴席。”
说到此处的时候,程知俞有些担忧的说道。虽然敬妃他们打的并非是皇后与景宸昭的主意,但是萧阙毕竟也是与自己合作的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对于萧阙的安危程知俞自然还是要表示关心一下的,更何况,阿冽也在宴席上呢。
“小鬼,让程家的府兵在宫门外等着,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再不出来,便就强行进去。”一直沉默的苦禅大师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命令之意说道。
苦禅大师的名声在这里,程冽对于苦禅大师的一声小鬼自然是没有反驳,只是见苦禅大师让他带府兵似乎是要强行进宫,还是有些犹豫说道:“若是强行进宫的话我怕......”
这个时候青漓君一直昏迷不醒,此时大皇子与太子以至于程家与宁王的一举一动都被朝中的大臣们盯在眼中,若是有一丝的异动,怕是他们联合起来参一本或者是外面传出什么流言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更何况,是强行闯入宫门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不等程知俞的话说完,苦禅大师慢悠悠的说道:“你可以不进去。只是萧阙的安危关系到青漓君的生死、离国未来的命数,若是储君易人......”
苦禅大师是闻名天下的大事,能窥探天机,一派的义正言辞的说道。不等苦禅大师说完,程冽立马表示道:“我立即调遣府兵,若是不行,让父亲派遣城外的御林军进城!”
程冽急匆匆的就离开了,若尘子看着苦禅大师无语的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苦禅大师摸了摸头,一脸憨厚真诚!
幽幽的萧声之后,有女子轻展歌喉:
“梨花如静女,
寂寞出春暮;
春色惜天真,
玉颊洗风露;”
那清脆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月夜分外的清晰,声音清脆如同闺中无忧的少女,随着歌声,在这样寂静的夜天边忽然落起了花瓣雨,落在肩上,那晶莹剔透的花瓣,正是梨花......
梨花、歌声,让他恍惚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梨花花开如雪,阳光下绽放着晶莹的颜色,他在梨花树下追着山中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野兔奔跑着,女子温柔的说道:“慢些跑,别摔着了。”
然后又为他擦拭去额头上薄薄的汗水,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梨花香味,阳光明媚,花开堆砌如雪,是那般的岁月静好......
此时一行白衣舞姬如同天边流云一般,翩跹而至,踏着歌声而舞。
月色朦胧,灯火朦胧,那些白衣舞姬舒展着水袖,静若一树梨花开的烂漫;动若落花纷纷而落,十分好看。
忽然,那娇憨的歌声已转,声音有几分落寞唱到——
“素月谈相映,
肃然见风度;”
回忆中,亦是春日梨花开的时候,那人浅浅的人影,如同水墨勾勒出来一般,似乎在他最深处、深藏的记忆中,她的身影总是与梨花重叠的!
平日里她的话很少,总是看着宫城的方向。在深山古寺中,日复一年的暮鼓晨钟、梵音声声,总消除不了她眉宇之间的惆怅。
她清醒的时候待她十分的温柔,身上总是有暖暖的笑意——更多的时候,她是在疯癫中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唱着同一首曲子,思念着某个人,那时,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世界中,连他都不认识......
那歌姬待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又有几分哽咽:
“恨无尘外人,
为续雪香句;
孤芳忌太洁,
莫遣凡卉妬。”
画面斗转,似乎那些温馨的记忆历历在目,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烟雨霏霏,笼罩在朦胧烟雨下的梨花开的静若处子,依旧是那般的美好。
可是......陡然间,那晶莹而落的花瓣和着雨水在他的脸上,雨水并非是冰凉冰凉的,而是温热的......。
不,并非是雨水,萧阙看着自己脸上和手,那并非是雨水,而是血。
似乎那一山的梨花烟雨都染上了鲜艳的红色,血被雨水冲刷着,怎么也冲刷不干净,白色与红色,是那样惊艳与极致的美与残酷。
那样的颜色,是他在后半生中都不敢忘记,是多少的午夜梦回中,在这样的梦中惊醒......
最后一阙,仿佛的吟唱着,那幽幽萧声响起,如同杜鹃泣血一般让人心中忍不住一酸。
傅云书就连转头都十分用力,但是还是吃力的看向了萧阙,目光落在了萧阙的身上,月色灯火下,萧阙那一双凤眸幽深,他的左边眼角,缓缓的忽然滴落了一滴眼泪。
晶莹剔透的液体,自那张风华无双的脸上花落,就是这样的一滴眼泪,让她感觉到一种悲伤蔓延到四肢,胸口发涩。
萧阙他,竟然哭了......
那样一个就连在承受着逍遥散毒瘾发作的时候都面若寻常,不肯流露半分软弱的萧阙;那样一个就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承受着浮生一梦的毒折磨,却依旧谈笑风生的萧阙,在这样的时刻,竟然因为一首曲子、一场舞蹈哭了。
心中因为萧阙而感到悲伤、又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感觉悲愤,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傅云书忽然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尽数的扫落在了地上,杯盏掉落在地上凌乱的声音,打断了那歌姬反复的、一句高过一句的重复最后四句,也打乱了那笛声的旋律,听见不远处闷哼两声,原是施展这惑音的人因为旋律突然被打乱,所以被内力反噬。
傅云书却不知道这些,失态的叫道说道:“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