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渔儿似极爱chuī叶笛,chuī起来没完没了,大有不说停,她能chuī到地老天荒之态。这鸟叫嘛,刚听出时出谷huáng莺,听多了闹人。
俞子离摆手让小童送茶,道:“甚妙,有劳柳小娘子。”
柳渔儿见不要她chuī了,很是失落,贾先生安慰:“小娘子是客,哪能让你老chuī啊,chuī得你口gān舌燥的,也是不美。”
柳渔儿更失望了,道:“不不不,不口gān舌燥,chuī上一天也没事。”
“这可使不得,连chuī上一天,非得闹病了不可。”贾先生和颜悦色道。
“那……我随你们进城时,路上能chuī吗?”柳渔儿看贾先生亲切,大着胆子问。
“这……”这贾先生不敢做主,传话与俞子离楼淮祀。
俞子离笑了笑,道:“由她chuī。”
楼淮祀这种大俗人,听得耳朵都疼了,补上一句:“也别老chuī,这栖州本来就处处鸟叫,再加上她chuī叶笛,我还以为自己身在鸟窝里呢。”
贾先生哈哈一乐,又问:“郎君这是要捎上她?”
楼淮祀在卫繁前头那是正气凛然,道:“栖州这种到处是恶徒之地,她孤身一个小娘子,撇在这荒野,岂不是见死不救?”
卫繁捧着脸,陶醉得看着楼淮祀,她家夫君简直是顶天立地大丈夫。
俞子离也点了点头,难得夸赞:“这话说得还有几分模样。”又对柳渔儿道,“小娘子随我们一道行路便是,随意就好,你年纪也小,跟吠儿一道玩去吧了。”
柳渔儿听后双手合什连拜了两拜。吠儿很是识趣地把柳渔儿拉走收拾船上chuáng铺,反正立定主意,要跟个监工头子似得盯着柳渔儿。
俞子离捡起一片叶子,道:“柳小娘子chuī的鸟鸣声,是雀鸟报平安唤友的鸣叫。”
“真是贼饵?”楼淮祀皱眉。
俞子离摇摇头:“应当不是,另有原由。留她下来,看个究竟。”
贾先生冷笑一声,语带嫌弃:“栖州早已烂到了脚后跟。”刚下船一天没过就碰上这么多污糟事,“也不知那伙匪徒还敢不敢来劫人。”
有牛叔手下在外扫dàng搜寻,寻常的匪盗哪敢不知死活来劫人劫财的,等得天边泛huáng,一队私兵回来,形容颇为láng狈,打头的那个提了店小二的脑袋。原来他们一行寻着店小二与壮汉,便想拿了来问话。谁知栖州地势看似平坦,却是沟、河、沼jiāo错,他们人生地不熟,几次跌了泥跤,真跌得心头火起,那壮汉勇猛狡猾,一个不慎就让他逃了开,只擒下了店小二。
店小二慌急之下,使起下三滥的手段,一把石灰撒了过来,其中一个兵下意识一刀挥去,不小心劈死了店小二。一行人见失了手,都还没审呢,直接送人归了西,垂头丧气地回来请罪。
楼淮祀也没放心上,兵来将倒水来土淹,逃了就逃,识相的就此罢休,不识相敢重来惹事,连贼窝都给掀了。
牛叔却不敢大意,在岸边用罢晚饭,叫楼淮祀他们仍旧上船安寝,他们轮班值守,一晚寂寂无声,也就柳渔儿时不时地chuīchuī叶笛,惊得水边宿鸟嗄嘎几声。隔日理好车队,绑好箱笼,用罢早膳,又留了一小队人守着空船,这才慢悠悠地准备进城。
楼淮祀的那辆饰丽纹挂彩缎,贵气bī人的马车行在郊野道上,份外引人注目,廖廖几个行人路过,纷纷伸脖子张望,再有不知是骗子还是和尚的经过有心想化点宝钞,被鲁犇瞪眼张须地吓走了。
楼淮祀对自己被留在城外的大船很是可惜,他至少也得在栖州待上四年,这船空置在城外码头甚是可惜,租赁给他人吧,又似寻不到主顾,也不知江石肯不肯要。
柳渔儿又在啾啾啾地chuī叶笛,又吵又热闹。等到午时车队停下歇脚,柳渔儿都有点蔫蔫,qiáng打着jīng神装作若无其事,用罢中饭,再行路时,她似又缓了过来,重又啾啾chuī笛。
俞子离边看着路边风光,边留意着叶笛声,栖州的茅草芦苇都似比别处茂盛粗壮,埋伏一队人都不在话下,又想平野天阔,一路行为,良田竟无几亩,路过行人无一衣鲜面丰,十之八九都是愁苦之态。柳渔儿的啾啾叶笛似得了回应,几声啾啾鸟鸣在试着相和,你一声我一声,竟如对话一般。
来了。俞子离暗道。
“朱眉。”
朱眉会意,翻身下了马,找到楼淮祀与牛叔各说了一遍。
“师叔之意,柳渔儿与同伙接上了暗号,要来劫我们?”楼淮祀问。
朱眉一愣,道:“俞先生并无此意,只叫我们小心留意。”
“那柳渔儿可要先绑起来?”楼淮祀又问。
朱眉又道:“俞先生也不曾这般说。”
楼淮祀叹气:“师叔妇人之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