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殷道:“你也知自己莽撞,非要拖家带口去?孤伶一人轻身上路,哪有这些顾虑?”不等楼淮祀回话,便又道,“也是有缘,江石这些时日恰在京中,我几时邀他过府一叙。”
“我跟五舅亲近,就不说谢字,免得我们生疏了。”楼淮祀嬉皮笑脸道。
姬殷冷哼一声,见他难得有些蔫蔫的,一扫意气飞扬的跋扈样,讥讽道:“怎么,原先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晨非得成婚带走卫家女,心愿得偿,又后悔了?”
楼淮祀往软榻上一躺,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我还是知晓的。”
“那又何必惺惺作态、哀声叹气的?”姬殷奇道。
“五舅,我长到这般从来两手一摊万事不管,谁知现在肩上好似扛了千斤重担。”楼淮祀动动肩,好似真有什么压在上面。
姬殷长叹一气:“这岂非是好事?两肩不挑事之人从来无有可为,所谓不知轻重不知所然。”
楼淮祀回嘴:“既是好事,五舅怎不去担点事?”
姬殷笑道:“我便算了,我从来无事一身轻的。”
楼淮祀抱怨:“可见五舅幸灾乐祸。”
姬殷捏一把小米喂窗前挂的红嘴相思:“阿祀,可怪你舅舅?”
他指的自是姬央,楼淮祀想也不想,答道:“自是不会,舅舅左右不会害我,我就是有点想不通,唉!我正事没做过一件,舅舅也不怕我闯出弥天大祸来。”
“他是一国之君。”姬殷道。
楼淮祀嗤笑:“有些人只叹舅舅变了,殊不知却是自家变故了人心。”
姬殷嘲笑:“如你这般想得大都坟前草长莺飞。一个人手执权柄之剑,掌人生死荣r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注定了只能孤身一人高高在上。执权剑混于人中,不是什么好事。”
“阿祀!”姬殷嘴角带着一抹莫名的笑,狭长的双眸藏着一枚细细的钩子,“你去栖州也算权柄在握,阿祀,四年岁月,望你仍能固守本心。”
楼淮祀回他一声冷笑:“我去栖州,好似还是五舅舅起的头?”
姬殷被戳破,想想自己又出银钱又出人手,收起了零星半点的歉疚之心,反道:“是又如何?要与我论理还是要跟我翻脸?”
楼淮祀摸摸怀里滚烫的礼单,再想想江石,又跟姬殷要了一车线香这才作罢。
姬殷哭笑不得:“好好一个名门公子,倒真成打秋风的,线香你也要?”
“为保一路平安,我打算一驿一停一烧香,诸天神佛各个有份。”楼淮祀气呼呼地撇下一句话,回将军府清点到手的钱物去了。
楼淮礼心疼弟弟,从自己亲娘留给他的铺面田产里匀出一份给楼淮祀。
楼淮祀哪里肯要,掀开匣子给楼淮礼看厚厚的一叠单子,搓搓手道:“就我这身家,舅舅看了都要眼红呢,不缺阿兄这一份。”他亲热地搭着楼淮礼的肩,调笑道,“阿兄还是留着银钱娶新妇,从来都是长为先的,你这落弟弟身后一截的,大为不妥。”
楼淮礼知道他的心思,他外家有些拎不清,知道这事后,怕是要来面前淌泪抹眼、装腔作势。只是,他岂是令人难捏的:“怎么,你别人都要得,我这个兄长却要不得?”
楼淮祀挠挠头,有些为难,他们家虽没父母在无私产的规矩,成家之前却是要从账房处支银子。楼淮礼别看不好美色不好美酒,但他喜好良马宝刀,从来攒不下银钱。塞自己亲娘留给他的财物给弟弟,楼淮祀脸皮再厚也摊不开手。
“我不与阿兄见外,有话便说,我不要阿兄的钱,但我缺人,高手更缺。”楼淮祀笑道,“阿兄有识得身手矫健,不如引荐给我?”
楼淮礼本有些生气,听了这话眼底顿有了一丝笑意,又担忧道:“你这般声势,落有心人眼里,怕又要被人捏住痛脚。”
“不服也给我憋着。”楼淮祀杀机尽现,“既将我架捧去栖州,眼珠子再红也要放凉水里湃着。他们算哪根葱哪根蒜?二舅舅都无二话,他们还敢充起大来。有本事将我还没到的官帽参飞掉,我还不乐意当什么狗屁知州呢。”
楼淮礼见他火气上涌,不欲再浇油,转而道:“说起高手,我倒识得一人,他祖上也是显赫人家,如今已经落魄,只论身手,圣上亲卫也做得。只他因意外左腿有些跛,左脸被伤,狰狞不雅,脾气有些怪,不愿受人接济,也不愿周旋讨人情,宁可窝做一处武馆内做个校头。”
楼淮祀听后大喜,催着楼淮礼写拜帖。
楼淮礼摇摇头:“倒不用拜帖,明日你要是有空闲,我带你亲找他去便是。”
楼淮祀笑:“尽听阿兄吩咐。”
楼淮礼又叮嘱道:“阿祀,这人脾气实在古怪,要是合不来,不必qiáng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