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放gān笑几声,连忙凑过来讨好,抢过一个小丫头手里的美人锤,不轻不重地敲着国夫人的双腿,笑得跟朵chūn花似得:“祖母您看您这……又误会孙儿不是,您看孙儿生就愚钝,这天生的总不能赖我吧?我也想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举一反三的,实在资质有限。先生嫌我是根腐木,都懒得雕琢我,我都恨不得给先生递凿子、刀子、剪子,让他狠狠心下死手,让孙儿脱胎换骨。祖母您老不知,我天天jī鸣就去请教先生,一立就小二时辰,唉!奈何!悲哉!先生瞧不上我。”
国夫人将怀里想要抬头的卫繁又给摁了回去,睨着卫放:“竟有这等事,俞先生好大的架子,府里请他来教导家中子弟,他使着府中给的俸银,反看不起我家中儿郎,这般清高自持、眼高于顶,打一顿都是轻的。”
卫放整个呆了呆,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道:“不不不,先生待我可好了,跟亲儿子似得,我都恨不得叫他爹。”
“嗯?”国夫人冷哼。
卫放将美人锤塞回给小丫头,自己改为替国夫人捏肩:“孙儿之意:师徒如父子,从师不从父。”
卫繁在国夫人怀里挣扎起来,眨了眨眼,她很喜欢俞先生。俞先生虽来历古怪,但学识渊博,文韬武略无有不jīng,又不迂腐古板,就是嘴巴稍嫌刻薄了些,骂起人来真是笔舌比刀,一刀一刀能把人削成人棍,不过,无伤大雅。
算起来,俞先生还是她的知己,每有什么新鲜的吃食,俞先生都是大加赞赏的。
“祖母,俞先生有大才,还很亲切。”卫繁帮衬道。
国夫人便问卫放:“那这有大才又亲切与你情同父子的俞先生都教了你什么啊?斗jī?”
卫放哭丧着脸,心窝子痛。
卫繁捂着嘴,好玄没让自己笑出声来,俞先生还真会斗jī,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一只秃脖子jī,愣是将卫放淘换来的红衣大将军给啄死了,卫放死jī不算,还输了五十两白银。
卫放冲着卫繁撇撇嘴,白疼这丫头了,竟笑他。
国夫人敲敲几案:“兄妹打什么眉眼官司,问你话呢。手上也别停了,人老,肩膀僵板。”
卫放委屈地“噢”了一声,道:“我爹,不,我先生说:读书一道我天生就不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孙儿想了想,甚是有理,可我这也没法远□□万里啊,在城中来往个千百回的,许抵得万里路。”
国夫人哼一声:“那驴拉磨也走了万里路呢,学了什么?”
卫放卫繁兄妹对视一眼,双双不吱声,有些相似地脸上,齐齐露出一点小心翼翼奉承的笑来。
国夫人无奈叹口气,伸指点着卫繁的额头,轻斥道:“你们兄妹几将城中药铺的地huáng土茯苓一扫而空,管事来我这诉苦,说这两味药堆了一库房,害得外头好些药铺,一时都配不齐药。”
卫繁垂眸:“祖母别怪哥哥,都是孙女儿的错,哥哥是帮我买的药材。”
国夫人道:“这算不得什么,那是你们兄妹间的情谊。我只问,何至于用一仓库?”
卫放摸摸鼻子:“这这这……顺手就买下来。”
国夫人气得心肝疼,不想再细问,免得再问出什么来,连饭都吃不下。许氏与于氏坐另一侧,忙过来打圆场。
“国夫人,这天也不早了,又冷,不如早些摆饭罢。”
国夫人点头应允,让管嬷嬷吩咐下去,道:“我今日吃素,就不一桌子吃了,围着火炉,各人前摆上食案,分着吃,有趣又自在。省得你们顾虑我这老婆子,不能安生用膳。”
于氏忙奉承道:“伺侯老夫人是侄媳的福气,哪里来得不自在。”
许氏慢上一拍,笑着款声附和:“是啊是啊。”
国夫人真想冲着儿媳翻个白眼,真是恬淡人,别人过十五,她还在想初一呢。
许氏半点不知自己的短处,份外无辜朝着国夫人笑,还道:“繁繁不要歪缠着你祖母。”
于氏差点笑出声来。
国夫人没好气,照旧揽着卫繁:“繁儿坐我旁边。”眼见许氏还要张嘴说话,立马道,“你也忙一天了,坐着歇歇吧。”
许氏感激不已,国夫人宽厚,待她又好,比亲娘也不差什么,顺从坐下,道:“谢婆母疼惜,说来惭愧,儿媳这一日不曾忙碌,也不曾累到。”
国夫人暗想:你啥事不gān,万事不管,也就喘气费劲些,能累到什么。自己跟这个憨人计较什么?道:“安心坐着吧!”扭头对于氏说道,“你也安心在这边用饭,家里头那些事不必理会,随他去,管好这一双儿女才是正经。”
于氏听了这话,心里熨贴,拿手帕沾了沾眼角,道:“侄媳都听国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