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离长叹一气,看尽千帆,最厚颜无耻之人居然就是身边最亲近之人,何其哀哉。
“阿祀,你见了云水寨的水贼,可有什么打算?”
“唉!”楼淮祀一撩衣袍在俞子离面前坐下,“依我本意,只将栖州的水贼一气屠个gān净方好。奈何,形势比人qiáng,怕是不能将水贼尽屠,我心中不得意,也只能后退一步。看看云水寨这帮贼肯不肯招安,若他们肯招安万事有商有量,若他们不肯招安,莫可奈,怪不得我翻脸。”
俞子离目露怀疑:“你言下之意,他们归顺,你便既往不咎?”他这个小师侄可不像这么好说话的人。
果然,楼淮祀一翻白眼:“师叔,你说是什么白日梦话。他们为贼,杀烧掳掠,无所不为。人杀了不少,刀剑尽染血腥,眼看前路茫茫,便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莫非我生得弥勒脸?佛祖不问青红皂白,人间却没这般便宜事。”
“栖州除却云水寨,七洞十八坞,大大小小的贼匪无数,我听老梅曾言,栖州之民,十数,其中三数是为贼。虽有诈唬之嫌,这贼却委实不少。十几人,百来数,拉起一面旗子便打家劫舍,或霸下一片水道要过路钱。蚁多象死,他们脑袋挂裤腰上,我却舍不得兵将与他们死斗。”
“云水寨若肯归顺,清剿散匪便是他们的投名状。”
俞子离听他拨的如意算盘:“你倒算得jīng,你且看他们会不会应。”
楼淮祀一声叹息:“这是双赢之局,他们不识趣,不肯跟我落子,也是又蠢又驴。”
俞子离惊讶:“双赢在何处?”此计若成,怎么看都是楼淮祀占尽便宜。
楼淮祀拍桌道:“匪从良,不得有点功劳在手?”
“你只说计不成,又当如何?”
楼淮祀抚着茶杯,冷声道:“那只能不死不休。眼下我手上有jīng兵,有利器,只不过于水道略微不熟,逊他们一筹罢了。都道云水寨的贼义字摆中间,我倒要看看那些小贼喽啰如何肝胆相照?擒得几人来,或诱之以利,或吓之以威,自会为识相带路。”
“qiáng打云水寨,拿三成死伤去赌清剿贼匪,云水寨败,栖州余者散匪,人心必散。这笔买卖,虽要拿人命去堆,勉qiáng也还划算。”
俞子离听后,半晌不语,苦笑:“一千兵,三成伤亡,便是三百多条人命,再兼云水寨中的人命,足以叫栖水色变。”
楼淮祀道:“不见血,何来太平?”
俞子离道:“阿祀,付忱与那徐泗若肯前来赴约,容我一道作陪如何?”
楼淮祀趴过去,看着俞子离,笑着道:“小师叔,良言难劝要死的鬼,依我之见,他们想死,你去也无用,他们要是想活,自会知情识趣。”
“勉为一试吧。”俞子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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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石坐在小船上浮舟许久,这才道:“船夫挑个好走的水道。”
船夫划桨的手一顿,掉转船头划进一条条细窄的水道,这水道两边遍布水草,窄不过进一条小船。船夫身手了得,小船在窄窄的水道快如穿梭。绕过一片芦苇,就见一条大船泊在一边。站在船头的可不就是接走付忱的徐泗。
“江富商。”
江石攀上船,道:“暂不与二当家叙旧,我此番来是送信的。”
徐泗见他神色凝重,敲敲船舱,稍后,付忱从船中出来,他面色不好,俊秀的脸上有点yīn郁之色:“江大哥。”
江石将信递给他二人:“这是栖州知州楼淮祀叫我递与你们的信。”
付忱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大怒:“他好歹也是官,此等行径,连贼都不如。”
江石道:“楼淮祀出身显赫,素来随心所欲,喜恶皆在一念之间。”
徐泗看完信后,皱眉:“怕不是诱诈我们前去。”
江石苦笑:“楼淮祀其人不可量。他信中所言许是真的,许是假的,皆是五五对开。”
“时载好赖也是父母官,他真个会不顾他死活将他挂死在墙头?”付忱咬牙问道。
江石沉默片刻,道:“楼淮祀还真gān得出此事。”
付忱狠狠一掌拍在桅杆上:“狗官可恶。”
徐泗道:“三弟不必为此动怒,你我又不是方知当官的嘴脸,哪有半分仁义道德。”
付忱道:“到底是我连累了时载,我与他虽恩怨两消,他因我送了命,到底过意不去。”
徐泗道:“不可,你这一去,哪知去的哪座刀山,哪处火海。”
江石一拱手,道:“我只送信,我乃外人,不便久留,二当家与付兄,好好商议再做决定。”
徐泗巴不得他远离,送他回到渔船上,谢道:“有饶了。”
江石回他一礼,叫船夫划桨,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