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繁鼓了鼓腮帮,挽着楼淮祀的胳膊,笑起来道:“嗯,都听楼哥哥的。”
楼家大船小船一律做货船模样,一众老兵全换上江家家丁的短打,又抽出几十人扮作打手状,商旗一拉,便有了几分商队模样。
只是不过花架子,禁不得细看,细看处处是马脚,哪哪有蹊跷,老手打老远一见便知是肥羊。
江石将几艘船查看了一遍,中手山芋既捂在了手中,就不能砸进灰里,一咬牙找到楼淮祀说明担忧。
楼淮祀正喂着一只隼:“江郎怕不到栖州就有水贼来劫我?”
江石道:“正是,船过水,一看水线便知船中有无好货。”
“无妨,他们有本事,只管来劫,我最不怕劫的。”楼淮祀一声狞笑,“还不定谁劫谁呢,我如今什么都缺,钱财是最缺的。”
江石怔了怔,几疑借自己名头的出行的人到底是去官的还是去做贼的,左看右看都像是个匪盗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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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匪”楼淮祀出行那日,风清云高,煦阳暖暖,禹京街集上男男女女换上chūn装,行人来去如织。
船队与随行的百工、私兵全已侯在城外码头,楼家祭了天地,拜求一路平安,楼淮祀与卫繁拜别了父母,楼淮礼告了假,打算送弟弟、弟媳到船上。
与楼淮祀相jiāo一从纨绔子弟附庸风雅,一群人嘻嘻哈哈折柳相送,也不知从哪个书生那买了诗词来,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用公鸭嗓念了一首又一首,直念得人两耳嗡嗡生疼。
卫放挤在当中泪汪汪的,哭嚎得好似死别,妹妹远离,知jiāo别去,伤心独他一人,他这一嚎,一gān纨绔倒不好再伤心了。他们不过扮扮样子,眼角半滴泪都挤不出来,伤心也是假伤心,不似卫放,是真的摧心肝啊。
众纨绔想着愁肠饮愁酒,此时不大醉一场,几时方能求醉,拱拱手祝楼淮祀一帆风顺,裹着卫放去酒楼销愁去了,离走还要讨个人情:“楼二,我们照顾了你舅兄,这笔账可要记好。”
“记了记了。”楼淮祀翻着白眼。
卫放正抹泪呢,被几个纨绔给架走了,回身伸手嚎道:“妹妹,妹夫,要写信来,土仪也要记得多送来些。”
楼淮祀直跳脚:“我要是没钱,舅兄记得送些来。”
卫放恨声道:“放屁,你现还缺钱,你掉钱眼里去了不成?”
楼淮礼眼看好好一场送别乌烟瘴气没了正形,离愁都淡了好几分,等得出了城,江上泊船艘艘,俞子离与梅萼清等人侯在船头,楼淮礼的别意终沉沉坠在心头。
“阿祀,弟妹一路保重。”
楼淮祀松开携着卫繁的手,长揖一记:“阿兄,阿爹与阿娘只jiāo与阿兄侍奉。”
卫繁也福了一礼:“劳烦伯兄。”
楼淮祀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般多礼,没得恶心。你二人记得看顾好自己,名利皆是身外物,再没什么比活着重要的。”
楼淮祀重又拉起卫繁的手,道:“难得阿兄也会说这等利己之言。”
楼淮礼催道:“去罢,登船。”
楼淮祀不是矫情之人,与卫繁踏上跳板,江边祭人见船要起航,点香烧纸,冲着水面念念有词,领头的船工站船头一声长哨,各艘船只纷纷收缆起航。
此一去,便是三千里路风雨,再见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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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央独立高楼前,俯视着巍巍皇城,高楼重重,长路远远,看不见江上船影,不过遥遥相送。
姬景元登上楼,凭栏看了半天,道:“老二,你比朕心狠!”
一个帝皇摒去左右高楼独望,哪个敢说他对楼淮祀无有真情,只是再视如亲子他还是舍得送他到栖州这种穷山黑水捱苦。
姬央道:“鹰教子,从来在悬崖边推幼鸟展翅,阿爹则不同,喜将人护在翼下,放在身边?”
姬景元一声冷笑:“你只提翱于天的,怎不说摔死崖下的?老二,诸子成材有时也非善事。你要阿祀展翅也便算了,他们兄弟二人争也争不到哪去。我的几个孙儿,你待如何?”
“能者居之。”
“能者居之?同室操戈,兄弟阋墙莫非是好事,老二,你是皇帝,你给出的是万里江山,你莫不是以为他们也能如礼儿阿祀般兄友弟恭?”姬景元怒问。
“他们是废物就不争了吗?”姬央面色如常,淡声反问。
姬景元一怔。
“不过是能者相争与蠢物相争罢了。”姬央道。
姬景元听后哈哈大笑:“也罢,也罢。我盼我活得久一些,看看你子与我子有何差别。”他笑后,问道,“老二,你心中大许是怨我的。”
姬央半晌才道:“幼时只想不通:阿父为何只重长兄一人。”
姬景元默然,竟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