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说完,老太太气得浑身直抖擞,两眼往上一插,晕了过去。
京兆府尹快吓懵了,抖着手指去探老太太的鼻息。
谢家老太太可别给气死了,三品诰命横尸府衙……这这……京光府尹不敢细想,再想,自己都想去悬梁。
好在谢家老太太看着行将就木,腐朽得有如一块虫蛀风蚀的老木头,倒挺硬朗的,没一会就醒转过来,jīng神头十足地哭谢夫人不贤、悍妒,自己无子,还不许谢知清纳妾。
谢夫人纹丝不动,道:“婆母,谢家早膳吃稀粥,晚间吃菜菹,多一一碟芝麻盐都是婆母持家大方,适宜的女子闻风而逃,不敢进门啊。”
谢家老太太胸膛剧烈起伏,翻翻眼皮,又想晕死过去,偏她晕了一次,这回不管两眼怎么捣,就是死活晕不了,只好坐在那哭得死去活来。
谢知清还在早朝奏事,不知后院起火,皇帝姬央朝中就得知了此事,连看了谢知清好几眼。
得亏现在坐龙椅的是姬央,他面冷言寡,为人正经,不怎么跟臣子拉家常,换作是他爹姬景元,非得当朝就问个明白不可,半点也不避讳过问大臣家中私事隐密,说不定还会跑去京兆尹堂前就近旁听。
谢夫人是一心致夫于死地,哪怕谢知清折节赔罪也无济于事,两相僵持,京兆府尹只好暂将谢夫人羁押狱中。
京兆府尹仍旧心存侥幸,此事最好大化小,小化无有。
子女命,父母授,失手也好,擅杀也罢,至多也不过治一个徒罪。谢知清虽名声略有污损,谢夫人亦要受万人唾骂,两败俱伤。最好化戾气为祥和,夫妻嘛,纠葛不清,chuáng头打架chuáng尾和,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谢夫人这脾气也太大了些。
只是开弓无有回头箭,京兆府尹还在那做梦呢,那些以持礼法自重的酸丁早已将谢夫人骂得狗血淋头。
谢知清又以德操扬名,文人士林之中极有佳名,纷纷为他鸣不平,家宅不幸,娶此毒妇,回头还不忘告诫家中:娶妇当贤。
又有贞妇唾弃谢夫人,道:谢御史两袖清风、品性高洁,官至三品,却不慕广厦三千,只在两进宅院安身;更无奴仆围绕,不过使着两个积年老仆;日常生活节俭,粗茶淡饭安然得乐。所得俸禄皆救济贫家子弟,不图一丝回报。谢夫人妇人心胸,不得锦衣玉食,还要亲手缝衣做饭,这才生出种种怨怼。
此妇人,妒、毒、不孝、不贤、不安于室。杀女之说皆是诽谤,不过满怀恶意,污折谢知清的美名。
得谢知清救济的贫家、学子得信后,跑府衙前跪地哭泣,道:恩人为我等卑贱之躯耗尽家财,才引得夫人怨愤,牵出这么一场官司,实是我们之过。
京兆尹一个头几个大,仍想劝谢夫人细思量。
谢夫人端坐狱中,宛然一笑,道:“府尹应遣人查清谢知清杀女一事,或是实,或是我诬告,都应有个jiāo待。”
京兆尹长叹道:“我怕这天下再无夫人的立足之地。”
谢夫人笑:“不问世情人理,只求上苍公道。我闻民间视他为圣?焉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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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告夫杀女一案,过于惊世骇俗,引得整个禹京有如一锅滚开的粥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泡。后宫内院、街头巷尾、书肆酒楼、秦楼楚馆处处议论纷纷。
卫繁姐妹几人,连同许氏、于氏都聚在国夫人屋子里说及此事。
“唉!这将过年的,怎出了这事!”国夫人摇摇头,又问管嬷嬷,“我听闻外头一提及谢夫人必有污言污语。”
管嬷嬷点头:“是!这夫休妻常有之,妻告夫难得有这么一起,何况还告夫杀女。”
卫紫不可置信,急问道:“管嬷嬷,那谢知清可真有杀女?”她爹卫笠虽品性堪忧,长年沉迷于女色之中,对她这个女儿还是有几分疼爱的,偶尔翻翻私产,见了戴的佩的,也能想起给女儿送去。
就是卫笠处事有些荒唐,一对钗,他分两份,心爱的小老婆给一支,独生的女儿也拿一支。卫紫原还挺高兴的,隔日就插在头上,美滋滋地去园中散心,迎面忽来了个风扶柳似得美人,头上那支钗与她的一模一样。气得卫紫bào跳如雷,拔下钗子“嗵”一声扔进了湖里,扔了自己的还是顺不过气,把美人头上的那支也给扔了。她散了一肚子的气回去,美人失了金钗委顿在地呜呜地哭。
卫笠得知后,摸摸鼻子,哄哄女儿,哄哄美人,打个哈哈,以为事了,悠哉哉走了。
卫紫当时气得够呛,几天没理她爹,现下想想,好似太苛责,好赖她爹没拿绳勒死她,父杀女,死了也白死。
管嬷嬷见卫紫小脸发白,忙笑道:“这事还没定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