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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栖州人还不大讲究,有些懒婆娘,连溺桶都懒怠拎到河边去,支起窗,甩开胳膊,“哗”地一桶huáng水从天降到河中,不慎泼到船上,船夫与懒妇当即一个上一个下破口大骂。

  懒妇骂船夫:赤脚胔的捞河人。

  船夫骂懒妇:上下三辈单边身。

  也没人劝架,反倒挤满了看热闹的,要是推了挤了踩了脚,得,岸边又起一桩打架的。

  这怎么办宴?卫繁愿意去,楼淮祀都舍不得她去闻臭味听污言。

  园子?栖州压根就没正经的园子。

  唔,也不尽然,倒也有个像模像样的园子,里面种百花、养池鱼,也有假山凉亭,飞檐一角挑起雨后初晴。

  可这园子是普渡寺的,和尚大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怜信徒苦悲、罪孽难消,特搭个园子放生消孽,放生一尾鱼,劳驾在功德箱里扔个二文三文,放生一只guī,劳烦抬抬贵手上奉个三四铜子。

  好些今生无望,只盼来世的贫苦人家,放生钱都掏不出,就跪在这放生园外闭着眼合着手嘛哩嘛地念经,天蒙蒙跪到天昏昏,那叫一个虔诚无骛。

  和尚悲悯,还在放生园里辟了处寄殡的,有一二穷得底儿掉的信徒在放生园外念经念去了极乐世界,留下肉身一具,和尚就拿副薄棺收殓了肉身,往园中一放,等家人寻来送回家中安葬。

  真是善举一桩啊!搞得有些棺材买不起的贫困户心生一计,眼瞅着家中有要死的人,趁夜抬到放生园外念经。念经好啊,念来今世的棺材,来世的福报。

  这园子怎么租来办宴?百花香里隐隐尸臭;丝竹声中绵绵佛音。哪个女眷胆子小一些,能吓出一身病。

  素婆带着人将栖州内外摸了遍,败城一座,消闲都寻不到地方。

  贫者多富者少,白日街头除却卖人的份外热闹,也就是说书的与赌钱的。说的书也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荤话,侠义柔肠、家国沙场勾不起栖州人的半分豪情热血,唯有这些男盗女娼扒灰偷汉之事引得他们心cháo起伏;赌馆更能令人忘却生死,衣兜里只得十个铜可板也能进去摇摇骰子,掷个正反。赢了仨瓜两枣便去沽壶酒到说书人那听一肚子的驴大行当养小妇;输了就回家卖妻卖女再赌三百回。

  天将晚时,栖州街上便开始关门闭户,一条街乌漆抹黑的,更无夜市之说,摸黑提灯的也就打更人和猫在街头巷尾撬门的贼骨头。

  论到底还是太穷之过,手上无余钱,哪个会出来寻欢作乐?君不见整个栖州连像样的青楼都少,青楼少,jì子却不少,皆是暗娼,亲娘是假母,夫君是guī公,看似寻常人家却是藏污纳垢之所。

  素婆实在找不到合宜之地,别说在外头治宴请客,她都不放心卫繁外出。栖州城太乱了,夫不像夫,妻不像妻,子不像子……她家小娘子还是安生呆在家中才好。素婆回到府衙,拣了能说的回与卫繁,只推说外头没好的酒楼与园子设宴。

  卫繁也没细细追问,一味犯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她还不是巧女。在侯府时她办个花宴梅宴请自家姊妹玩闹品茶饮酒,她最多拟拟食单酒水,别的只管吩咐下去,自有人帮她打理好。

  螺蛳壳中做得道场,他们却连螺蛳壳都没收拾好。卫繁再万事不萦绕于心,也有点怏怏的,她也想为楼淮祀打点些人情往来。

  楼淮祀天塌下来都不管,哪会在意官场上的那些,道:“妹妹,等我们收拾得舒泰了再去操心这些事,一时腾不出手,就别管。”

  卫繁犹豫:“这是不是不太妥当?”她再呆也知这些往来还是必要的。

  楼淮祀道:“妹妹听我的,不管。我们夫唱妇随,我不请外客,你不见内客。”

  卫繁吃惊,担心道:“楼哥哥,你好歹是栖州的知州,连下属都不见岂不过于怠慢。”

  楼淮祀架着腿,描金扇轻摇。他性子上来,不管不顾,一心一意要与卫繁同进同出,打过照面的,通判、功曹、主薄,见了就见了,栖州的那些都尉、典吏、教授,辖下三县县官管他去死,通通暂且不见。宋光也是个废物,胆小如鼠,后宅连个妇人都没有,都不能帮她卫妹妹搭把手。

  “因小见大,连府衙都破破败败的,那些个官吏能有什么好货色。”楼淮祀很是闲逸。

  卫繁揪下一片叶子,嗅了嗅指上的清香:“可是……他们要是生气如好?”

  “我还管他们气不气的。”楼淮祀一扬眉,想想,对着自己的卫妹妹,说话不能说一半藏一半的,“我偷空去衙中内外晃了一圈,差役少不说,连囚犯都少。”

  “这是为何?”卫繁好奇,特意坐正对楼淮祀,“不是说栖州恶人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