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两个值守的差役半蹲在阶前,逗着不知哪跑来的一只癞皮狗,双眼jīng亮,八成想着怎么诱了来杀掉吃肉。
梅萼清抚须赞道:“州府果然比县衙气派齐整啊。”
楼淮祀与卫繁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梅萼清,心有灵犀想着:梅老头/梅老伯大许是在说笑,这地有如马棚,气派齐整在何处?
梅萼清见他们二人惊愕,道:“看这屋,都比别处高呢,衙前獬豸也威武。”
卫繁咽了口水:“我怎么看着这石shòu像是用勺子挖出来?”
楼淮祀呆呆道:“我看着还当是栓马的。”
梅萼清连连摇头:“栓马使的是栓马柱。”
卫繁凑近獬豸,盯着头上的独角,总觉得好似有些不正,不由自主抬起手掰了一下,只听“喀嚓”一声,獬豸独角应声而断,卫繁抓着那只断角,眼珠子快瞪了出来。
鲁犇大惊,跑过来对着断角左看右看,摸着脑门,问道:“夫……夫人练得哪门功法?我竟是不比。”
“我我我……不曾……练过什么功法。”卫繁拿着断角,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情急之下往便往獬豸头上按回去,这哪里按得回去?急切之下都快哭出来,泪汪汪地看着楼淮祀,“我我……不知这角会断。”
楼淮祀接过角,正要出声安慰。
衙前的两个差役闻声而来,一杵杀威棒:“大胆,坏了衙中公物,实是该死,是认罪还是认罚?”
楼淮祀看了看断角,刮下一点白色的粉沫来,应是熬得浆糊,合着这是讹人的,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不知死活。他自进了城,腹里就憋着气,一路走来,还吸了不少的臭气,两下混合一处,真是一肚子恶浊之气了,正没处发火,这俩差役倒撞上来。他也懒怠多说,一抬手,令左右:“拿下。”
鲁犇离得近,一马当先,恶虎似得扑了上去,左手拎了一个差役的后颈,右脚踩了另一个差役的后背,怒目圆睁,磨牙霍霍……
“啊呀,这便是楼知州吧,下官盼星星盼月亮,盼chūn来盼秋至,可算把您一老人家给盼来了。”鲁犇正要动手揍人,就见府衙中滚出一个五短身形,头圆肚大无脖颈的肥黑胖子。
楼淮祀眼睁睁看着这肥黑胖子滴溜溜地滚出来,硝烟腾腾地滚到了自己面前,顿了顿,笑了一下,又滚到俞子离跟前,一个长揖,笑容可掬:“楼知州,下官栖州通判宋光,有失远迎,惭愧惭愧。楼知州这一路行来,可还太平啊?可是顺风顺水一路顺风啊?”
俞子离敛衣,行云流水般还揖一礼:“草民俞子离拜见宋通判。”
“嘎”得一声,宋光圆圆的脸上卡着笑,哈哈几声:“多礼,多礼,啊呀……俞子离?真是玉树临风啊,皎如月,清如风,似高山雪,似雪中松,似拘月在手……嗯?哈哈哈。”
俞子离正疑这个宋通判是不是拿言语调笑于他,宋光又滴滴溜滚回了楼淮祀跟前,试探:“楼知州?”
楼淮祀勉qiáng一笑:“宋通判?”
“楼知州仙姿飘渺、和风拂面,三chūn暖阳逊于明,秋之红叶失之泽;梦回兮幽然未醒,回眸兮灯火葳蕤,哈哈哈……”宋光摸着肚子脱口而出赞美之词。
寻常人早被恶心得吐了,可楼淮祀不是寻常人,当即握住宋光肥厚的手掌,携手挽臂:“宋通判!宋兄!真是妙人啊,我一见你便知你非同凡俗,恰如陋室忽闻兰香幽幽泌人心脾,沾衣带,涤人肺肠。恨不得与宋兄把酒千盏,胝足夜谈共剪chuáng前灯烛。”
“啊呀,知州乃我知己啊。”宋光饮泣。
“宋兄实乃知音。”楼淮祀感动。
“楼知州。”
“宋通判。”
俞子离在栖州臭烘烘的街上肠胃不曾翻腾,听了楼淮祀与宋光的对话却觉三日不必茶饭。
宋光与楼淮祀互诉了衷肠,眼一转,看到梅萼清,又滴溜溜地滚了过去:“这不是梅明府嘛,述职回来了?可见了天颜没有?”
“下官见过宋通判,有幸得见天颜,不胜荣光啊。”梅萼清揖礼笑道。
宋光连搀起来,两又小又圆的眼珠子一倒,笑问:“梅明府怎与楼知州一路啊?你这趟来回时日可不短咧,嫂夫人定在家中等得慌急了,可曾过了家门没有啊?”
梅萼清道:“这不落巧了?恰逢楼知州赴任,下官厚着脸皮搭了便船,省点舟车资费,船到栖州码头一路便到了府衙,还不曾回泽栖呢。”
宋光挠挠眼皮,抱怨:“梅明府,楼知州初来乍到,你怎么也这般怠慢呢,下了船也不送个口信来,也好让下官有个准备,为知州接个风洗个尘嘛。你看,这闹得我如此失礼,唉哟哟心口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