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也没什么十里红妆,她爹虽是富商,却非巨贾,那幅《雉jī图》是谢夫人娘家无意所得,她爹不通文墨,也不知真假,想着女婿是读书人,八成喜爱字画等物,遂陪嫁给了女儿。”
“谢夫人心慕谢知清之才,初嫁几年,二人也是琴瑟和鸣、情投意合,等得他们举家进京,日子才过得艰难起来。京中居大不易,吃穿用度样样用钱,谢夫人少不得也要动用自己的嫁妆,谢老夫人虽眼红,到底也不敢有过分之举。直至,谢夫人娘家遇难,她爹走商时遭了劫匪,丢了性命,她娘亲随夫而亡,家产由着一个忠仆守着尽托与了独女女婿。”
楼淮祀嘴硬道:“我说得也不算大错。姜氏娘家人一死光,谢老夫人就开始露出獠牙来,吞了亲家的家产,又霸了孤伶儿媳的嫁妆。我琢磨着谢知清那时就起了乐善好施、天下为公之心。不是自己的银钱,花起来也不心疼。”
楼竞斜眼:“那也是先前几年,再者谢夫人的私产没用多久也已耗尽,之后,谢知清便得上皇赏识,入朝为官。”
楼淮祀笑道:“用过便用过,一年是用,两年也是花,占了自家娘子的便宜,我一点没冤他。”
楼竞低不可闻道:“谢知清私德有亏,为官却着实不错,纵他只是求名,装上一辈子,也当得诤臣好官。”上皇提他为御史,不知除了多少尸位素餐的老臣权贵。
卫放怕楼竞怕得要死,还是不服嘀咕,道:“纵他是好官,也不是好人,既不是什么好人,没得好下场,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楼竞一个眼刀过去,卫放缩缩头,跑到楼淮祀另一侧躲了起来。
楼淮祀忽问道:“堂哥,姓贾的现去了何处?”
卫繁大惊,忙问:“楼哥哥,你找贾先生做甚么?”
楼淮祀很想摸摸她的脸颊,硬生生忍住,哄道:“卫妹妹,不如你先回家,我问贾老头一点事。”
卫繁不舍:“我……不能去?”
楼淮祀为难道:“贾老头住的地方脏不啦叽的,污水横流,臭虫乱爬,还有好些癞头乞丐在那做窝,去一趟,身上都能爬满虱子。你去了,污眼污鼻污耳,还是不去为妙。”
卫繁端详着他的神色,忽凑过去,问:“楼哥哥,你是不是生贾先生的气?”
楼淮祀一惊,老实点头:“我怀疑贾老头骗我,得问上一问。你放心,我定不会过于为难他,再说,他糟老头一个,活跟死后又从地底爬出来似得,全身骨头都不怎么牢靠,手一重,他就死了。我一向仁心良善,哪会草芥人命。”
楼竞听他尽往自己脸上贴金,翻翻白眼,走远几步。
卫繁听后,想了想,自己确实不便跟着去,卫絮她们都还在马车上等着她呢,乖巧道:“那楼哥哥小心。”
楼淮祀笑道:“我给带你万丝苏如何?那苏糖铺离贾老头的住处不远,我捎了来给你。”
“多谢楼哥哥。”卫繁眉开眼笑,冲楼淮祀一个万福,转身rǔ燕似得飞走了。
卫放看妹妹跑走的身影,他也想吃万丝苏,又疑惑问道:“楼兄,贾先生几时骗你了?”
楼淮祀吃惊:“卫兄,你怎不走?”
卫放扬眉:“我也要找贾先生,他把谢罪带走了,我答应谢夫人要养阿罪的。”
楼淮祀比他更疑惑:“谢夫人何时托你养谢罪?”
卫放道:“寺庙道观哪是好去处,我祖父说过:最毒最秃,最秃最毒。谢罪落那般秃驴手上,削个发烫个戒疤,连念经敲木鱼都不会,还不知会被秃驴怎么苛待呢!他被欺负了,都不会喊救命。总之我要养阿罪。”
楼淮祀无法,只好把拖后腿的舅兄捎上。
贾先生带着谢罪躲在屋中,谢罪不知是累了,还是被贾先生使了手段,沉沉睡在一张乱脏脏的chuáng上,好看得噬心夺魄。贾先生极为识趣,见了楼淮祀立马趴下认错。
楼淮祀蹲在他身前,笑道:“老贾,这便是你不对,我见你有趣,诚心与你结jiāo,谁知,你竟戏耍于我。我心甚痛啊。”
贾先生挤出一个笑:“小……小郎君……小人委实不曾欺骗。”
楼淮祀伸手揪下他的一根胡子:“当初见你,你贼眉鼠眼的,我想着不能以貌取人,谁知你是相由心生。那日在卫侯爷的书房,你冷不咧地提什么《雉jī图》?”
“顺口,顺口……”
“不见得,我看你九成是故意的。”楼淮祀目光幽幽落在谢罪身上,“嗯……恩人之孙,万一有个意外,贾先生想必余生难安吧?”
贾先生立马改口:“小郎君大人大量,小的当时是……因势……顺口,那么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