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仪惊得整个人打了个寒噤,颤声:“他一个七八岁的稚童,怎有此等心性?”
谢老太爷道:“你以为他是大jian之徒,以此换取皇家恩宠?”
谢令仪抿唇不语。
谢老太爷摇摇头:“非也。楼淮祀割血纯粹因他视皇三子为至亲。此子为人,视你为仇,就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视你为亲,便可奉上心肺。他与皇三子亲近,便要割血相救,还曾与皇三子道:真可借命,我有百寿,你我各至天命,我岁八十,你我各到不惑,若我命不长,只有六十载,你我倒霉只到而立,到时你可别嫌命短。你我要诗酒趁年华,行乐天地逍遥游。”
“那……”
谢老太爷摇头笑叹:“借命云云,本就虚妄之说,我看楼家小郎君活蹦乱跳,气色极佳,福气长寿之相,轻易怕是死不了。”
“那皇三子?”谢令仪低声问。
“皇三子早断了汤药,未闻有疾,且弓马娴熟、能文能武,只皇家宠溺太过,性子不好,他与楼家二子在宫中从来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谢令仪苦笑:“无论有无借命之说,有割血救命这般的神来之笔,皇家岂不记恩?楼家二子有恃无恐自无顾忌。”
谢老太爷道:“倒不尽然。楼淮祀本就是长公主独子,今上嫡亲的外甥,未有割血之事时,今上便极为宠爱,幼时还将他扛在肩上,在禹京闹市闲逛。”
“卫家真能结亲楼家,得的不是皇家的宠爱,而是上天的厚爱啊。是天,不忍卫家零落。”谢老太爷谓叹,“倒是我们谢家,总缺一点时运。”
谢家百年之家,本朝伊始,便有谢家女入宫为妃,本以为能得恩宠。谁知元帝这个土鳖,搜罗才色双全的贵女进宫,心中至爱仍是嫡妻元后,与他同样念不来诗书的糟糠妻,以至谢家女在深宫郁郁寡欢,早早亡故。
到今朝,先太子在世时,他为太子师,大孙女儿谢令姿得选伴在太子身侧,上皇待太子那更是厚爱无比,人人以为太子承位不过早晚之事,谁知竟出了魏妃毒案,大好局面崩如碎镜,拾都拾不回来。
卫家失了卫简,他谢家失的却是百年难逢的机遇。
谢老太爷越想越不是滋味,时运玄妙,真是令人气闷,自家每每有一步蹬天的机会,临头又堪堪栽倒。再看卫家,从卫老国公卫丰起始,一路走的都是狗屎运,卫丰赌个蛐蛐都能结识元帝姬成,从江北一个不入流的商贾成了一国之公,行舟至今,船破帆烂,连个掌舵人都没有,眼看就要搁浅触礁。
无德无貌的卫家女竟被长公主看中。
真是……真是……再好的涵养都想暗地骂娘。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照旧粗长,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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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卫繁裹着斗篷,兜帽两边长长的风毛簇着她白嫩嫩的双颊,少年人jīng气神十足,玩闹了一天还是神采奕奕的。
年老体乏的国夫人看了看无一丝倦容的孙女儿,暗自嘀咕:怪道宫宴的时人人在那矜持,就自家孙女儿小嘴不停,这一日到晚jīngjīng神神的,可不要多吃点。一点点心,可经不得孙女儿这般耗的。
楼淮祀顶着卫询不善的目光,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卫繁坐的马车外,隔着车窗跟卫繁道:“卫妹妹,你与国夫人初一要去保国寺拜佛吗?”
卫繁趴在车窗上半探着身,两手将兜帽风毛拨开,省得一说话风毛往嘴里飞,悄声道:“祖父不喜保国寺,过年家里极少去寺中焚香许愿。”
楼淮祀瞟一眼chuī胡子瞪眼的卫询,笑道:“保国寺做的好素斋,占点和尚的便宜岂不是更妙?”
卫询哼了一声:“我卫侯府差这一餐素斋?”
楼淮祀轻咳一声:“年初一保国寺有法会,寺中戏台有演傀儡戏,还有好些杂耍技法,喷火吞刀顶碗,凑凑热闹也好。”
卫询一负手,正义凛然道:“说甚颂经度厄,却是三教九流齐聚,泥沙俱下,鱼龙混杂,还少不了踩踏事故,厄没消,反添业,你们去那处的什么热闹,远离才好。”
楼淮祀忙拍马屁:“老国公言之有理,所忧为民。不过,有此盛会,商贩挑担摆摊也能赚个仨瓜俩枣,百姓人家也有个去处,旧年辛劳一年,新年伊始也好游玩散心。”
卫询却不上这个钩,笑呵呵道:“百姓人家确实辛苦一年,你又有何辛劳?你一个贵公子,去那等烟熏火燎之地凑得什么热闹。快随你自家的马车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