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繁笑道:“舅舅送了我一对,这个是作揖的,还有一个是敲木鱼的,我们姊妹一人一个。”
卫紫听她说得亲密,自诩姐妹之中俩人最亲近合拍,不分彼此才不负其中的情意,乐颠颠地收下,笑着道:“多谢二姐姐。”她点点小和尚的小光头,“我定会好好保管,留一辈子。”
卫攸趴在案几上眨巴着眼睛,兴致缺缺,一个木头小和尚,就寸点高,又不能踢不能踹的,实在不知哪里有趣,还不如蹴鞠好玩。
卫繁道:“那让巧娘缝个十二瓣的鞠来,叫小厮儿陪你玩。”
卫攸还来不及高兴,卫紫兜头一盆冷水:“他才是寸点高,蹋什么鞠啊,当心崴了脚,疼得你哭鼻子。”
卫攸不服气道:“我才不哭鼻子呢。”
卫紫一扬下巴,取笑道:“刚才还哭了一路,糊了一脸眼泪鼻涕,堂堂男儿郎还冲你阿姊撒娇,也不嫌羞。”
卫攸气得跳脚,一急忘了怎生辩驳,只好翻来覆去说自己是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卫紫拿指头刮着脸臊他,卫攸嘴上不机灵,落了下风,两只眼睛都红了。
卫繁伸伸懒腰,真好,虽然冬日天寒夹着小刀风,家中却是一如既往得热闹安逸。正笑闹间,卫放蔫头搭脑地从外头溜溜达达地进来,见弟弟妹妹在自己院中戏耍,一拍脑门,他光顾着为自己找里子,把一gān弟妹忘到脑后,吃的玩的一样也没捎回来。
卫家人大都生得平头整脸,男俊女俏,卫放虽是草包,打眼望去也是玉面俏郎君,眼含忧愁,眉染内疚,哪里还会有人跟他生气。
卫繁凑到自家兄长面前,歪着头,审视着哥哥的美人脸,关心问道:“哥哥怎么了?”
卫放接过写chūn送来的热茶,生气道:“真是好生气闷,遇着一个小乞儿,很有些古怪,我与他赌斗,竟是十赌十输,简直是岂有此理。”
“乞儿?”卫繁更不解了,“哥哥怎会和乞儿赌斗?”
卫放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道:“前几日我在街集上看看景、chuīchuī风,斜刺里杀将出一个腌臜乞儿,臭气熏天,脏不忍睹,十指漆黑全是污泥,令人作呕。这小乞儿胆大包天,摸走我的银钱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偏他竟在我衣摆留了几个乌黑的手指印,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怎肯gān休。”
卫紫插嘴道:“堂兄,何必与这等腌臜人计较,让健奴打折他的腿,让他吃个教训便罢。”
卫放训道:“你兄长臂上能走马,肚里能行船,岂能为这点小事打折小乞儿的腿?有失宽厚。”他打折了小乞儿的腿,回头他祖母非得敲断他的腿不可。
卫繁小声问道:“那兄长之意?”
卫放得意道:“你看,他不过乞儿,乞讨为生,为着一个铜板又是弯腰又是屈膝,想来一文钱都重若千金,我原想夺了他的破碗给癞皮狗当食碗。谁知,他竟要与我赌斗……”卫放话音一转,面皮抖了抖,垂着头,丧着气,“繁繁啊,兄长我虽不至于长赢,却颇有赌运,与这臭乞儿赌斗竟无一胜局。繁繁,我是不是要去祖母的小佛堂那点炉香,拜拜佛啊?菩萨成日里也清闲无趣,我供副骰子给他们?要不双陆棋?要不烧点纸人……”
卫繁忙轻推他一下,国夫人听到,非得祭出红木板不可。她疑心那乞儿做局诳骗卫放,问道:“哥哥与小乞儿赌什么?”
卫放头垂得更低了:“我知妹妹言外之意,可我们赌很是随意,就赌眼前过路客,第三十个是男是女。臭乞儿跟开了天眼似得,说男便是男,说女便是女,十赌十中,气煞我也。我也疑他做局,今日便选了自家的铺子,赌进来的人客,是左脚进还是右脚进……”卫放咬咬牙,吞下不雅之语。
卫繁又是奇怪又是想笑:“哥哥又输了?”
卫放仰天长叹,百思不得其解:“此事匪夷所思,从来赌无必胜之法,臭乞儿怎会几赌几中?”想了半天,喃喃喃自语,“是不是祖父不敬鬼神连累到我啊?我赌运几时差到这等地步?奇也怪哉!”
“那……那个小乞儿有什么稀奇处?”卫繁问道。
卫放沉吟片刻,道:“生得不错,洗洗说不定还有些俊俏,啧,做什么不好做个臭乞索,古怪。”
兄妹互视一眼,一左一右托着腮,齐心琢磨里面的蹊跷。想了良久,二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卫繁一拍手,笑道:“输就输了,多思无益,还是先去陪祖母用晚膳更要紧。”
第6章
国夫人何氏笑眯眯地看着济济一堂的孙男孙女,再过几年,等得大孙儿卫放娶亲,生下一男半女的,那就是四世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