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淮祀又叫他靠近,道:“告诉方兄我的规矩,若有缴获的贼脏,五成收归府库,三成散与手下的兄弟,另二成,方兄拿大头,我拿小头。大家发财。”
方固愣愣点头,欲言又止,这也算不成文的规矩,大都上峰都知脑袋挂腰上的买卖不易,大伙一块分肉吃酒,当然,也有贪的,自己吃肉,让手下官兵吃西北风。只……这些事,大都心照不宣,也就楼淮祀大大咧咧地说出口。
楼淮祀一挥手,不以为意道:“做都做得,还说不得,遮羞布拉一块,便挡得羞。”
方固笑道:“属下拙于口舌,没少吃亏,这才……”
楼淮祀道:“方兄弟不用与我外道,我不讲究这些,别说这些不算短处的短处,就算你是鬼,只要依我的规矩的办事,也可以在我跟前当个人。”
方固道:“知州通达啊。”
“不过……”楼淮祀话锋一转,“丑话说在前头,鬼鬼祟祟,一时难辨之人,错杀无妨,却不可有杀民冒功之事。”
方固当即离座,道:“小知州放心,大丈夫宦海沉浮,有所为有所不为,方某膝盖许会弯,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绝不会做。”
楼淮祀笑道:“我自然深信方兄,不过例行公事,说些场面话。”
方固心道:也没见别的官会说这些场面话。
他从府宅归家后,方妻奉上茶,略说了几句闲话,二人都生出一丝一丝的感慨与后怕,二人对楼淮祀着实心存感激。他们一对拙夫拙妇,执手对坐片刻,方妻道:“我擅针线,不如绣些细巧之物与知州夫人,以表谢意?”
“娘子做主。”方固道。
方妻温婉一笑,回头劈线翻花样,绣了一幅扇面,含羞忍怯,惴惴不安地送与卫繁,生怕高门贵女嫌礼轻薄。卫繁哪里会嫌,她和卫絮都是不擅女红的,她自己最多缝个荷囊,卫絮略qiáng些,马虎裁件衣裳,万万不如绣得如生花色。又见方妻姿容秀美,性情温软,便相邀往来。
方妻更是感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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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淮祀为了坑僧道的银子做足了功夫,连着栖州长街都整治了一翻,街道插上表木,摊贩只许在表木所划处摆摊,不许越线占道,烂菜叶子也不许扔在街道上,官府问寡儿村买了一堆的草筐子,隔百步便放一个草筐,烂菜烂鱼各种杂物通通丢在草筐之中。又叫几个杂役在街头转悠,哪个敢不依令行事,罚钱十文,屡教不改的,投进牢中清臭水沟去吧。
栖州民自在惯了,有些横的集结几个地痞闲汉,与杂役叫起板来,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楼淮祀知后抚掌大乐,就怕这些不闹,暗地使焉招,没想到竟敢明着闹事。宋光也是大喜,他算是看出来,小知州这是有心要理一理栖州,前头连三皇子都招来了,大事他不敢沾,些许小事那是酱油蘸醋,做错也了不妨事。因此,宋光滴溜溜地滚过来,涎着脸皮问楼淮祀讨了理街道整洁的差事。
宋光狐假虎威玩得风生水起,依着楼淮祀的先例,闹事的通通脚链一铐,塞把铁锹,领到排水沟前,挖陈年老淤泥吧。还敢不服,打个差役挥个鞭子监督。
再多余的,宋光是半点不gān的。他怕死,怕丢官,怕犯错,只敢踩着楼淮祀的脚印蹦跶。
栖州这些恶民,眼看新知州手段狠辣,不敢再生事。主街上不过几日就变得整齐有序,就是满城的鱼腥味去不掉,不许摊贩乱扔烂菜叶情理之中,不许居民晒咸鱼,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栖州民晒咸鱼,那是没有什么地方不能晒的,长长的竹竿一挑,横跨街道两边,剖开的咸鱼齐整整一排吊在竹竿上,人从底下经过,一抬头,一排随风飘dàng的鱼尾巴。晒得半gān的还好,就怕还是湿溚溚的,咸鱼汁往下滴,诶,不巧,整好滴人后脖子根,有自认倒霉的,吐口唾沫骂声晦气的,也有不依不饶打上一架,再顺手拎走几条咸鱼的。最要命的还是没晒好,腐烂生虫的,有些悭吝的人家看鱼晒臭了也舍不得扔,照旧挂着风gān,鱼身生虫,打底下走,“啪”掉一团蛆虫下来……
楼淮祀发愁,道士也罢,牛鼻子讲究顺应天然,不忌荤腥。和尚不行啊,他们不吃荤、不吃腥,到了栖州满城尽是死鱼不说,走在街上又是咸鱼汁又是蛆虫的,大为不美,半点没有宾至如归的舒适。反正栖州他最大,他说了算。
隔日,栖州民便大惊失色地发现,新知州不但手段狠辣,还是个刁钻的。竟然设个“缉鱼令”,湿溚溚的鱼不许悬空架晒在街道上方,腐烂生蛆的更不许晒,邻里互相监督,抓得现行,报与官府,违都罚二十,举报的奖二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