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萼清这几日观楼淮祀行事,这小子也不知怎生的,竟挑了爹娘外家的短处长。楼长危之狠,姬明笙之随性,姬央之绝,姬景元之妄为……再兼楼家禀性里那点凉薄,真是孬处半点不落。小小年纪,做起事真是又乖张又不留余地,看看沿河插的那些人头,再想想姬央早年在边关垒的京观,石灰一腌,一层一层往上叠,到如今那些人头还堆在那,他舅舅的手段,楼二学了十之□□。
这性子易走偏啊!偏楼二倒毛驴,顺捋不对,倒摸也不是,人还机敏又多疑,骗不得哄不得也激不得。
不过,楼二这娘子娶得甚佳,卫家养的好女娘,他怎么看都觉得卫家小丫头是个能牵驴绳的。
“老朽本就有一言,不不不,好几言与夫人说。”梅萼清挤挤眉眼,笑着道,“不过啊,楼小友有言在先,老朽再多说倒似应了楼小友的叮嘱,夫人也未必尽信。这话有几处,可多说,可少说;有可说,有不可说。眼下,老朽不如不说。”
卫繁一皱眉,诚恳道:“也不打紧,梅老伯只管说,我只管不信,老伯也说了,我也听,也算两全其美。”
梅萼清大乐,连连拍手:“啊呀,夫人此方有理,且妙趣横生。只老朽想想,还是不说好。”
卫繁幽幽道:“梅老伯勾了我的好奇心,却又不说,岂不是让我牵肠挂肚?”
梅萼清笑起来:“楼小友三生有幸与夫人结为夫妇,老朽还厚颜上门吃过一杯酒水,备的礼却寒酸得狠。老朽怕到了栖州,我家娘子要责骂我不懂礼节,赶我去睡大街。老朽思来想去,当补上一礼。”
卫繁道:“礼不论轻重,只论心意,梅老伯多虑了。”
梅萼清长叹:“老朽送时,心意也缺。”他起身摸摸索索半天,摸出一卷画,老脸上满是惭愧,“不瞒夫人,老朽袖中兜中净净光,也只好将这一幅栖州长街图送与夫人,还忘夫人不弃。”
话到这份上,卫繁倒不好不收,接了画,一头雾水地带着绿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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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楼淮祀料想梅老头少不得要舞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哄骗卫繁,早早就上了眼药,没少在卫繁面前搬弄是非。见卫繁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只当梅萼清把他卫妹妹给说晕了。
“妹妹,梅老头与你说了什么?这老头又坏又jian,满嘴荒唐,一个字都不要信。”
卫繁托了托手里的画卷,笑着道:“楼哥哥,你的卦卜错了,梅老伯什么都没说呢,只送了卷画给我,还是补的你我成婚时的人情。”
楼淮祀站直身,盯着画隐隐感到里头暗藏蹊跷。
绿萼插嘴,脆生生道:“梅明府哪里是什么没说,说了好些呢。”她记性好,嗓子脆,huáng莺鸟似得将梅萼清的话从头到尾转述了一遍。
楼淮祀听后接过卫繁手里的画,犹豫着要不要打开:“这梅老头以退为进啊。”
卫繁对琴棋书画都不甚通,她也就好个吃喝玩乐:“不知梅老伯送了什么画,我对画一窍不通。”
楼淮祀怕被梅萼清给算计了,紧张兮兮地携了卫繁的手去找俞子离。俞子离正坐那翻医书呢,很是嫌弃,道:“你们去别处玩,扰我清静。”一旁贾先生带着谢罪鞍前马后地伺侯,就盼着俞子离通读医典能治好谢罪的呆症。
楼淮祀将画放在桌案上,道:“梅老头这个抠索翁另送了我和妹妹一卷画,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师叔,你帮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哑谜。”
卫繁附和点头。
俞子离哭笑不得,放下书卷,道:“不过一卷画,还能咬到你的手。”
楼淮祀瞪着画,道:“梅老头怪得狠,小心为妙。”
俞子离边打开画卷边道:“我还当你与梅明府忘年投契,相谈甚欢。”
“一码事归一码事。”楼淮祀笑着道,“梅老头对我的脾胃,只他似有所求,偏我百思不得其解,便是无有坏心,也要提防一二。”
卫繁跪坐一边,拈了一枚核桃嵌腌枣放进嘴中,恍惚想着今岁还没吃chūn菜呢,旧年这时候侯府田庄佃户定送来新采的野菜,今年……不过,听闻栖州百草丰茂,种类繁多,届时带丫头采chūn菜吃。她边胡思乱想,边看着画卷在俞子离手中缓缓展开,栖州市井百态慢慢呈现眼前,卫繁睁大眼,嘴里的那枚枣子有点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