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载夸道:“楼夫人慧质兰心啊。”既上有所好,时载想着要不寻些食方来献与楼淮祀,说起来,还有些风雅。
等他吃罢饭,素婆早早侯在外面,屈膝一礼:“奴婢拜见时明府,我家郎主叫奴婢领明府去取粮。”
时载问道:“怎不见楼知州?”
素婆无奈地笑起来,道:“我们郎主说:那个时载一看就是个舐糠及米的,我昨晚应了他粮种的事,他见我好说话,晚上睡一觉,明日说不得又生出事来烦我,不见才是上策。”
时载面上一红,笑道:“知州说笑了。”
素婆亦笑:“我们郎主年岁尚小,难免稚气之举。”
时载听她言语间亲密,显是个有身份的仆婢,道:“知州有赤子之心。”
素婆眉眼里又添一份笑意,带着时载去了外置的宅院,那边收拾出来充了库房,里里外外站了好几十个看家护院的,时载打眼一看,这些护院虽各有残缺,却各个都是好手,隐藏着煞气。他半点不掩惊讶之色,素婆看在眼里,还好心:“除却护院,院子里还藏了些机括,装了些毒药。”
敢来偷盗,保准有去无回。
时载道:“知州想得想到。”
素婆道:“沿路为见识了不少贼,不得不小心些,随来的匠人是公输后人,最擅长这些jīng巧木工,qiáng闯硬掳,就能引来毒弩。”
时载拱了拱手,道:“知州跟前奇人异士无数啊,我看街上那污水沟横纵布置合理,连通后定排水通畅。”
素婆很喜爱时载,时载算得年少为官,一心既挂着百姓不算,行事还沉稳重,无半点怨艾之色,实属难得啊。她这几日在这边替楼淮祀和卫繁整理财物,吃用的、赏玩的、名贵的,一样一样归整。
粮库这些外人看了就看了,素婆直接将时载领了进去,时载看着堆叠的麻袋,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带了多少粮来栖州?
素婆拿削尖的竹筒刺进麻袋中取出一管稻谷,道:“明府,这些都是好粮,色亮饱满,少有gān瘪,晒得gān燥,这一袋约合五斗。”
时载小心接过稻谷,剥开一颗放在嘴中,嚼了嚼,笑赞道:“甲等的好谷子。”
“这是我家小郎主表兄相送。”素婆看着这些粮,“明府为县中百姓奔波,盼这些粮能抽得好秧苗,得一个丰年。”
时载复喜还忧,道:“承大娘吉言,种地靠得老天赏饭,全然无准。”
素婆好奇问道:“栖州年年竟生得水患?”
时载道:“大娘来栖州不见,还不知栖州的天气,都道chūn雨如油,可这栖州的chūn雨却如山倒天倾,bào雨连天没日没夜,水满湍急,地里的秧苗连根起随水进了河流,抢都抢不回。别处三升稻种种得一亩地,栖州却是远远不够。”还有要命的虫害,秧田里新苗鲜嫩,立马引来各种虫子啃噬嫩苗,育苗时有虫子,收成时那更是虫鸟齐聚。
“殊为不易啊。”素婆感叹,又夸道,“时明府读书人,却对田间事说得头头是道,亦是难得。”说完待时载越发贴心了。
楼淮祀也贴心,他管粮种,还管送,外头几个壮丁推着板车,旁边还立着个文书模样的。
文书模样的一躬腰:“小老儿奉了知州之命,随明府去云水对对田地呢。”
壮丁里一个领头一拱手:“小人奉知州之命,护送明府回云水,码头船只也备下了。”
时载坦坦dàngdàng,事无不可对人言,楼淮祀这点小心思,他非但全盘接受,还巴不得多派点人来看看,若是楼淮祀亲至,那是再好不过。
素婆目送他们离去,将时载敲了印鉴的欠条收好,摇摇头,这笔账焉知能不能收回,楼淮祀嘴上叫得凶,只是事关姬央的江山,多半会半推半就拉倒。
楼淮祀伸指一弹欠条,看一眼素波,责怪她半点不知己心:“这是把柄啊。”
素婆又道:“小郎君遣的人也跟着去,暗中自会将时明府的出身与为官后的所为查个清楚。”
楼淮祀半倚着壁,道:“素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像是砧上肥肉。素婆,梅夫人将卫妹妹带走,你说她是不是有意所为。卫妹妹前脚走,时载后脚就到,也太巧了些。”
素婆反问道:“小郎君,小娘子在不在家,与你见不见时明府中间可有gān系?”
楼淮祀看着天,想了想,道:“见还是会见,只我心中不会这般着恼,素婆,眼下我有一肚子的火,一点就着,宋光、栖州都让我好生火大,卫妹妹还不在我身边……”再来一件让他不顺心的事,休怪他换一张金刚怒面,一个一个将他当柿子捏。
素婆温和地看着他,道:“小郎君不管生气还是发火,只记得你如今有家有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