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置盏间,那催酒菜的小厮去而复返,狂奔回院中,抚着胸口,颤着牙关道:“侯爷,不好了,楼将军父子带着好些jīng兵,往这拿人。”
话音一落,如钟馗闯入鬼宴怪堆中,惊得鬼怪纷纷弃座作鸟shòu散。
俞子离逃得最快,身形带出一道残影遁入屋中,反手关了门还落了门闩。楼淮祀慢他一步,鼻子差点撞到门框上,险险才刹住脚。
卫放胆小,他都没听仔细,见自己老师逃了,楼兄跑了,不管不顾也要溜。卫筝惊愕下,跟着夺路,跑了几步回过神。他跑什么?这是自家,家中又不曾犯事。欲待镇定镇定心神,却是两股战战,楼长危凶名在外,实在吓人。
楼淮祀躲在卫放身后,看他爹与他兄长楼淮礼杀气腾腾地踏入小院,一把搂住卫放,道:“卫兄,兄弟至jiāo,我的生死就托给你了。”
卫放快哭了,他远打远看过楼长危,只觉楼大将军威风凛凛,近前才知何谓森森的杀气,呼吸之间,自己小命休矣。扭着身,哆嗦着道:“楼兄,生死各有天命,你快上前给大将军趴下嗑头认错?”
楼淮祀哪肯撒手,道:“你看我爹的模样,岂是认错就能善罢gān休的。”
卫放抖着声:“我也想救卫兄一命,只是……卫兄,你爹跟罗刹转世似得,好生吓人。”
到底还是卫筝为长,可靠一些,护在楼淮祀和卫放跟前,道:“楼将军,有话好好说,教子非是要杀子,你腰间五鬼夺命鞭一出,阿祀焉有命在?”
楼长危低眸看了眼腰间缠着的长鞭。
五鬼夺命鞭?
卫侯爷病否?
楼淮礼给楼淮祀使了个眼色,别过脸忍了忍笑,解惑道:“爹,五鬼夺命鞭应是酒楼中说书人胡诌乱编,他们说书自是要极尽夸大之事。”
卫侯爷长在酒楼厮混,听在耳中,记在心间,楼长危煞星转世、罗刹投胎,手中长刀饮万人血,腰间长鞭夺人神魄,在边塞时,饿时吃得蛮人肉,渴时饮的蛮人血,力尽便挖敌将心脏生吃了回缓力气……
楼长危肃容敛目,杀意四溢,拱手道:“卫侯爷说笑了,犬子在府上叨扰多时,楼某一来致谢,二来赔罪,三来领他回家。”
“我……我……我知道……”卫筝也想躲儿子身后去,qiáng撑着道,“只……只是,将军可会教阿祀?”
楼长危话里掺着冰渣子,道:“养子不教,反为害,楼某纵是教子也是为他好。”
卫筝咽口唾沫:“棒……棒……棒下出孝子,也也……出愚子,楼将军武功盖世,万一把阿祀打杀了如何是好?”
楼淮祀抽抽鼻子,感动不已,他岳丈待他太好了。
楼长危懒怠跟卫筝歪缠,怒喝一声:“逆子,还不上前跪下?”
卫放被吼得汗毛都立了起来,楼淮祀从他身后探出头看了他哥一眼,楼淮礼略一颔首,稍放了下心,他爹还不是气盛之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既躲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正要出来老实跟他爹认错。
卫筝却生了气,一把扯回楼淮祀,虚张声势吼道:“楼将军拜帖都没有一张,就跑到我侯府教子?这是何道理?这是要轻贱我侯府之意?”
他这一吼,楼长危也觉理亏,平心静气道:“是楼某失礼,改日治宴请侯爷饮酒赔礼。”
“那那那……不必了。”卫筝扬着下巴,理理鬓边发,道,“我不过与将军说理,阿祀是个好孩子,你你……你纵是他父亲,也不好随意打骂,你打得他有家不敢回,令人心生唏嘘。”
楼长危扬眉,卫侯果真病否?
楼淮礼上前一揖:“晚辈楼淮礼拜见侯爷,舍弟借住侯府,本不该催促,只家母思念舍弟,这才厚颜上门带舍弟回家,并无训斥之意。”
卫筝看楼淮礼俊秀夺目,说话又彬彬有礼,很有几分喜欢。从怀中摸出一块玉坠子塞给楼淮礼:“头次见侄儿,来来,收下收下。”哈哈,上次见楼淮祀差点拿不出见礼来,他引以为戒,身上多放几样玉嚣,以备不时之需,看,可不就遇上了?
少年老成如楼淮礼接着玉佩都有几分呆滞,不知如该如何应对。
卫筝还借机悄声问道:“你爹真不会打你弟弟?”
“嗯……是。”楼淮礼艰难答道。
卫筝笑起来,冲着楼淮祀招招手:“阿祀,过来过来,将军应承了,并不会训斥于你,你安心回家,得闲便回侯府,陪我饮酒说笑,如何?”
楼淮祀动容,卫侯虽成天不gān正事,还常常醉熏熏,明明怕得要死,却护着他,深深一揖,难舍难分道:“叔父,侄儿先走了,我住的小院要给我留着,时时打扫啊。”最好把女儿也许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