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的付忱扣着自己管事的手腕,微微一摇头,过了半晌这才随着人cháo涌向榷场。
付忱轻声道:“不曾想,如此稚龄竟在栖州颇有威信。”
他的管事冷哼一声:“自他来了这当官,三天两头就拉人犯游街示众,河岸边挂了多少匪盗的人头,如此酷吏手段,怎会无人惊惧?”
榷场入口士兵把守,持械者不可入内,栖州那些寨民也得守这规矩。付忱与管事二人任由士兵搜了身。
“知州行事周到啊。”付忱笑与搜身的守卫道。谁知这守卫竟是不言不语,半声不吭,只认认真真把他与管搜了一遍,放他们入榷场之中。
付忱讨了个没趣,笑了笑,也不作计较,他的管事却是心中不服,眉一扬,就要质味,被付忱拦了下来。
“郎君,这兵汉无礼。”
“无妨,他不过尽忠职守。”
那守卫也有些冤枉,他是随楼淮祀从禹京到栖州的,早年亦是姬央手下的兵,误食野果伤了喉咙,说话跟磨地皮似得,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不必废心说话后,耳朵却灵敏了,听得管事抱怨,挠了挠头,自觉似有些无礼。
恰好李在今日不曾外出巡船,榷场这边人多事杂,楼淮祀便令他在这边帮手,远远见了这一幕,过来问道:“那白衣郎君说了甚话?”
守卫便用扁沙的声音道:“那管事嫌我无礼。”
李在听后,冷声道:“一个商户的管事哪来得狗胆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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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李在本就是个贪功之人,他疑这个付忱行事古怪,似有不可告人之事,又看他们只有主仆二人,便又料他们就算作怪也是有限,仗着自己身手过人,遂想自己独力擒他们下来,立一大功。当下也不声张,混进入榷场的人群中,悄悄地跟在付忱主仆身后。
榷场之中热闹非凡,石脂与虫金那围了好些商户,看中这两样的都是豪富巨贾,他俩携千金而来,每个身边带着护卫奴仆,石脂铺扔出一个姬冶坐阵,楼淮祀也好,陈贺也好,生怕招来刺客,要是哪个死士一剑将姬冶捅个两头穿,他们也可以去死一死。因此,两人各自将脂铺的护卫又提了一提,楼淮祀甚至把始一都调派去护卫姬冶,就怕烈火烹油之时炸了锅。
这般多的人,直把脂铺挤得水泄不通,栖州的天气湿热,一gān平素养尊处优的官商个个都跟离水的鱼似得,恨不得张开嘴喘气。饶是如此,愣是没人退出去,挤得后背汗湿也要混赖在那。
陈贺端方的脸上暗藏欣喜,大有要钱不要命之态,为国之财帛尽上一份心力,死亦哀荣。
楼淮祀是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陈贺这个硬梆梆的棺材板人,最讲规矩,没想到临到头居然gān起糊涂事来。他们这堆人跟鱼群似得挤成一团,没招来贼人之前,都能先中暑昏迷。
当下领了一队人过去,拿竹竿拦出一个过道来,一户再发一个签号,凭签入内与脂局洽谈,又在榷场内拾掇出一个凉棚,供应凉茶凉糕等消暑之物,从家中拎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管事,那婆子挠挠鼻尖,问:“郎主,这些凉茶凉糕,是卖呢还是送呢?”
楼淮祀亲自动手捞了两碗送去给卫繁、卫絮,道:“自然要卖,还得加钱。”
婆子心领神会,她也是心狠手辣的,一碗茶凉,外头挑担的卖一文钱一碗,吃完了还能添勺,她狮子张口,卖十文钱;凉糕外头论斤卖,搁这按块块卖,两文钱一块,外头糕点铺内五文钱都能买上一斤。
饶是如此,还是生意兴隆。
比之脂局这边的乱糟糟,倒是虫金这般井然有序,来的商客都是踩过点的老客,彼此心中有底,再兼虫金量少,卫繁与卫絮定了数,争了也无用,不过把先前谈好的jiāo易在明面上过了一遍。
榷场守着的课税官监督着过秤扣税,流水一般顺畅自如,买了虫金后还能有余暇看看榷场内的其它特产土仪。
梅萼清与俞子离那倒是稍嫌冷清,梅萼清也不穿官服,摊前摆个不高不矮的长桌,将一小麻袋一麻袋的血米慢慢地摆在桌案上,再慢吞吞敞开口袋。他们这边乍看平平无奇,瞟一眼,隐约什么暗红的阿什物装在口袋里,只当什么药材等物。栖州的药材价贱,不值钱,外客如江石这等刁钻的,也不会在榷场收卖药材,去乡寨收买价廉不说,还没有课税官在旁虎视耽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