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打开餐盒,往他碗里倒——全程像个服务员那样站着,她怎么可能敢在他对面坐下?
庄久霖开了口:“坐下吧。”
“啊?我,不用……”
他再道:“坐下。”
敢违抗他是不可能违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违抗的。
田芮笑在庄久霖对面落座,给他倒满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确切来说是半碗,留给Anna的已经少得可怜。
庄久霖舀了一勺,慢慢入口,还没完全咽下,就听到对面传来声音:“好喝吗?”他抬头,她睁着一双期待的大眼睛,凑近了些望他。他想,这世上换了谁看见这双眼睛都不会舍得否认,但他真心实意:“好喝,阿姨的手艺真好。”
田芮笑扬起嘴角:“那先生多喝一点,碗里还有。”
她完全忘记了Anna。
庄久霖也是真的不客气,将一碗喝得连骨头都咽了,看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她能不给他添第二碗?
真够巧的,庄久霖刚喝完汤,Anna下来了。
“太好了,一早就有jī汤喝——我的汤呢亲爱的?”Anna震惊地看着空dàng的餐盒,又看了看田芮笑和庄久霖,似乎没人想给她一个解释。
庄久霖用纸巾拭了拭嘴角,起身,经过Anna身边时压低声道:“对不住了。”
他一转身,就听见某位小实习生在后面叽叽喳喳:“不怪我!真不怪我!我没想到他真的要喝!他还喝了三碗!……”
一日行程下来,田芮笑朝气满满,与昨日无异。
是啊,明明他也一样的。在会议室里,看着庄久霖与对方侃侃而谈时,田芮笑想。他在父亲病倒后如常上班,以一己之力担起浦越,那么她至少也可以做到光彩照人地回到他身边,担起属于自己的职责。
做不到像他那样对抗世界,至少做他手臂上最坚硬的护甲。
下午最后一项商谈顺利达成,此行也落下了帷幕。之后启程回京不算晚,但庄久霖念他们辛苦,放他们放松一下,明日还特意订的午后航班,让他们睡到自然醒。
Anna吆喝起来:“笑啊,你们深圳最嗨的夜店,给姐报一下,姐带你们包场走!”
一行人欢呼雀跃。
老gān部庄久霖显然不在这项活动范围内,结束了工作,除了田芮笑竟没人想要关心一下他去gān什么,这群员工可真是塑料职场情。
更显然的是,实习生小田没资格也没胆量过问。
虽然不会喝酒,但田芮笑不忍扫兴,答应了陪大家一同出去。
Anna信誓旦旦:“你放心,有姐在,保你走着回去。”
有同事说:“没关系小田,喝醉了我背你回去。”
“呸!你身子骨这么瘦——还是我来背吧小田!”
发话的是Anna:“你们一个两个的,想美事儿吧就!”
大家都笑了,田芮笑也笑了。她最后说明,只能陪他们坐一会儿,完了回酒店收拾一下,晚上要回家陪父母,大家都欣然接受。
DJ和烟酒麻痹了疲倦,谁都变得癫狂忘我。田芮笑在游戏中总是输家,哥哥姐姐们都很照顾她,替她喝下了大半的酒。可她的酒量真的差到,不到五杯兑红茶的威士忌都能令她开始发晕。
田芮笑适时与同事作别,打车回了酒店。
一下车,夜风拂在她滚烫的肌肤上,清凉又醒神,她多想再贪恋一刻,一路走进了酒店中庭花园。
她一屁股在花圃带边沿坐下,瞬间红了眼眶。
怎么一醉酒就想哭啊?是终于找到了放肆的借口?
田芮笑低低地哭出了声。这一次是高兴,真心地高兴,过去几个月里她无数次祈祷,只要爸爸能醒过来她愿意用一切去换。
她抬起双腿,将脸埋到臂弯里,肩头一颤又一颤。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醇厚而又熟悉的声音,随夜风dàng近她耳畔:“怎么又哭了?”
田芮笑一愣,抬头。庄久霖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他屈膝半跪在她跟前,就像……哄小孩子那样。
田芮笑好半天才找回意识:“先、先生……”
庄久霖迟了须臾才问:“你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哭吗?”
“才没有!”她像极力证明什么那样脱口而出,眼神转瞬又怯懦下去,“……难得哭了两次,都让你给撞见了,什么鬼哦。”
噢,感谢酒jīng作祟,小田同学终于不怂了。
庄久霖的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怪夜色太浓,没让她看清。他说:“回家了还不开心。”
“开心啊,”田芮笑咧开嘴角,花掉的妆让她看起来像在做鬼脸,“刚才喝得有点多,坐在这chuīchuī风醒神而已。”
庄久霖抬起头:“哪里有风?”
“我说有就有。”
他的脸实在太近,她的心跳有些躁动,别过脸去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