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先生显然怒火很大,问我不是说好了按照约定,我该把阿彻还给他!
他冷笑着,问我是不是打算违约,
问我林小姐你在看了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什么样后,还觉得你现在还可以跟予澈在一起么!
这个老男人!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剁了我的腿,绝对不要在那年冬天去欧洲旅游。
我深呼吸,说我一定会把阿彻还给您的,我一定会让您儿子对我死心的!
布朗先生说他拭目以待。
这是我第三次踏入李氏的祠堂。
邵明章带来了那些他连夜赶出来的合同文件,他拿着那些文件,问我真的不后悔么?
我说只要你不怕外界再对你们李氏胡说八道就行。
一个已经挑明了要彻底跟夫家脱离关系的女人,却不要脸皮地求前夫家再次收留她。
邵明章立在我面前半天不说话。
而后他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红着眼,声音有些呜咽,
“芝微……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
我说你别在这个装模作样了,我也觉得这一切很恶心。
我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反正从头到尾,伤害的都是阿彻罢了。
无所谓,我感觉自己突然很麻木了,心脏除了病理性的疼,没有了那种让人呼吸不动的疼。
布朗先生一个飞机飞了过来,依旧风度翩翩,踏入李氏的祠堂,问我是有什么好看的戏邀请他过目吗?
我说你的中文学的可真好。
阿彻呆呆地看着我们这些疯子做着这一切,从我给邵明章打电话说“你带我去李氏的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这辈子都是李家人,我要让林彻彻底对我死心,为了我的基金会”开始,他就整个人傻了。
他一定是觉得世界太疯狂了,不然怎么都21世纪,还会有这么没节操没三观的事情上演?
我有些害怕阿彻发现这里面很多话是不通顺的,但我知道对于阿彻而言,无论这里面哪一件事是不合情合理,只要有那最后的一击,只要我给他那最后的一锤子,
就算是海枯石烂的情深,也不可能将他从即将要坠入的绝望深渊中拉回来。
祠堂很大,前面跳跃的火焰很烈。
我撩开长风衣,当着在场的所有人的面,在李业的牌位前跪了下去。
“林芝微。”邵明章在我身后,沙哑着嗓子说道,“你知道这一跪,代表着什么吗?”
我说我知道。
当年李业刚和我结婚,我问他不需要什么仪式吗?一直以为像李氏这种大家族,当家人娶妻,肯定会有什么大场面的。
李业说不用,李氏的确是有这些老掉牙的规矩,但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了,规矩在纸张上虽然留了下来,可现在已经21世纪,如果日后他死了,没必要让我为李氏做什么贞洁烈女,我可以自由飞走。
我好奇地问了那以前嫁给李氏当家人还要做哪些证节操的行动啊?
李业当时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发,说——
要跪祠堂,跪列祖列宗,发死誓。
阿彻也知道。
那时候他就跟在我和李业的后面,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的贴身保镖。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忘记,他也一定没忘记。
这一跪。
原本木讷的阿彻突然爆发出怒吼,他挣脱了压住他的保镖,疯了般要扑向我。
“林芝微!”他吼出来和邵明章一样的话,“你知道你这一跪代表了什么吗——!”
布朗先生在身后“啪——啪——啪!”用力地拍起了手掌。
我抬着头,望着头顶上窗户外面被太阳快要烤化了的绿叶,用这种荒唐的方式,上演着上个世纪才会发生的古早狗血剧情,什么为了爱的人好所以要牺牲自己甚至在祖宗面前下跪发誓,明明都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漏洞百出。
可是我知道,阿彻他能上套。
我也想不顾一切,为了爱情跟布朗先生撕破脸皮毁了jiāo易拼个你死我活斗到底。
夜晚身体疼痛时能躲在阿彻的怀抱里,搂着他的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如果时光能倒流十年,如果在葱葱十几岁时,我没有年少轻狂。
如果很早很早以前,我能不惧怕医院,早点儿知道身子里的病……
可惜没有如果了。
阿彻还那么年轻,人不能太自私,不是吗?
真是可笑,但可笑幼稚的谋划,痴情的人却不顾一切往里面跳。
我听到身后阿彻的嘶吼声越来越弱,逐渐逐渐绝望开始弥漫,心思大于身死,身后的那一道面对着我永远是少年澄澈火热的目光,终于变成了一滩死水。
抬头看着窗外树叶的眼睛,终于滚落下忍了好长好长时间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