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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不堪忆(六皇子的悲情往事,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虽被长宜帝姬的口不择言惊得不浅,白裳裳却还是对她话中的隐情上了心,忍不住低声问道:“帝姬说的裴妃娘娘,可是睿嗣王的母妃?”

  “正是,莫非你也听过?”长宜帝姬不大在意地回道。

  “之前听十皇子提起过,说是缠绵病榻良久,后来终于没熬住,如今已仙逝十二载了。”白裳裳絮絮地说着,尽力装出不甚经心的样子。

  “什么缠绵病榻,裴妃娘娘从病到薨逝不过月余,且又不是了不得的重疾。据说……”

  只见长宜帝姬四下看了看,终于谨慎了一回,压低声量说道:“据说是有人往药里加了东西,喝着喝着人就没了。是谁加的,就自己想去吧。”

  “快别说了!”永平帝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急忙站出来插话。

  “你有二哥为你挡着,我们可没人庇佑,这些话若传出去,还不知要怎么死呢。”

  “就你胆小,这话又不是我第一个说,宫里谁不知道?父皇没准儿都有数,只是如今这情势,撕不开脸罢了。再说了,说不说的,她对我们又能再坏到哪儿去?这不让说那不让说,真是没劲儿,我自去别处找乐子去。”长宜帝姬一脸不屑,冷哼一声便快走几步,先往前去了。

  “裳裳,宫里人多口杂,好些没影儿的事都能被编排出来,私底下传来传去,就像真的了。长宜方才的浑话不知是何处听来的,你可千万莫当真,更别告诉皇后娘娘,没得让她愠恼。”永平见长宜走远了,低声跟白裳裳圆话。

  “帝姬请放心,裳裳知道好歹,不是那摆弄是非之人。今日的话不过闺阁闲谈,不会再让旁人知道。”白裳裳郑重地打着包票。

  到底是年轻姑娘,又是这样出身的天之骄女,心里干净简单,得了承诺便相信。

  只见永平面上一松,换了语气缓缓说道:“说起来,六哥真是不容易。当年裴妃娘娘病逝没多久,裴相又被抄了家,全族上下没留下一个活口。一夕之间,他所有凭借都没了,只靠自己走到现在。”

  “可不是么?六哥当年别提多惨了。”好久没说话的康宁帝姬,听见提起她六哥也来了劲头。

  “那时我还小,有次去谨妃娘娘宫里找长宜,路过偏殿,看见六哥蹲在廊子上,大冷天的自己生火,盆里不是碳石,竟全是干树枝。”

  “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被短了供应,还以为是在闹着玩呢。回去跟母妃一说,她竟红了眼,赶忙让底下人送了些碳去。”

  听康宁帝姬絮絮说着,白裳裳仿佛也见到了当年落魄的六皇子。

  小小的身子蹲在寒风里,一边急着火点不燃,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恍然间,便清楚了一切。

  她终于明白了,那些她说放就放的地位尊荣、权力名利,对他来说却有着更深刻的意义。他身上肩负的,也远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得失。

  裴妃的惨死,裴家的灭门,或许都不是那么简单。作为唯一的骨血,他的路,塞了太多人的寄托。

  越懂得,心越累,因为越能看清楚他的抉择,那是比她嫁给太子更无力扭转的宿命。

  可同时,又隐隐生出一丝庆幸,至少自己不是败给了那大红箱子里的名利俗物,也算输得体面。

  “裳裳,想什么呢?”永平帝姬见她半晌不说话,伸手过来摇了摇她。

  “没什么,只是忽而想起自己也算幼年失恃,倒也没有过这样经历。看来是中原皇庭太大,照拂不到的地方也是常有的。”白裳裳不动声色地回道,想看看是否还能套出些话来。

  可永平、康宁两位帝姬不似长宜,彼此面面相觑一瞬,竟都没接话,只默默往前走去。

  白裳裳颇有些索然,却也不好再追问,跟着她二人一道,亦步亦趋在湖堤上逡巡。

  今夜月圆,天上一朵云彩都没有,好一派清霁景象。

  湖上也无风浪,只有那一朵朵水芙蓉摇摇曳曳。几对鸳鸯来回游荡,将那水上月影扰得散乱。

  忽而看见不远处,一座宫殿临水而建。虽不甚巍峨壮阔,格局上却很是别致。细看去,里间还隐隐透着光亮。

  “哎,刚说起裴妃娘娘,就到了她当年的寝宫。”

  白裳裳正在琢磨,便听永平帝姬幽幽地叹道。

  “裴妃娘娘的寝宫?如今可住了别人?”白裳裳止不住好奇地问道。

  “并没有再住人。当年裴妃娘娘仙逝,父皇很是悲痛了一程子,后来便让将娘娘的神位供在这里,常年明灯相伴。”永平淡淡地解释道。

  “原是这样,我说怎么还有些光亮。圣上真是长情之人,过了这些年还依旧记着故人。”白裳裳有些唏嘘。

  自古以来,帝王之爱多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能做到如此,已是难得。

  “正是呢!宫里别的娘娘没有不羡慕的。尤其是父皇还曾亲笔为裴妃绘过一副丹青,如今就挂在她寝宫里。”康宁帝姬有声有色地说着,仿佛她自己也艳羡不已。

  真是少女怀春,白裳裳不由扶额暗叹。

  可被她们一说,心里不由有些好奇。那裴妃娘娘究竟生了怎样的神仙相貌,能让中原帝王这般念念不忘,于是便想进寝殿里瞧瞧。

  两位帝姬一听,连连摇了头:“父皇下了令,除了六哥和负责看管洒扫的宫人,一概全不让进去,说是怕扰了裴妃娘娘的清净。再说这大夜里的,供着神位的地方,难免阴森森,万一不小心冲撞了……”

  白裳裳却不买账,总觉得那殿中仿佛有什么魔力吸引着她。

  再一看四下无人,速去速回并不会有大碍,便打定主意要进去看看。

  “那你们在外头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就往那寝殿走去。

  到了门口,抬头一看,正中的牌匾上题着:仙居殿。

  果然是皇帝心尖儿上的爱妃,连寝宫的名字都透着溢美。

  隔着轩窗探看,里面黑灯瞎火的,只有几团长明灯焰在供案上细微地跳动着。

  白裳裳定了定神,伸手推开门,一丝阴凉从殿内袭来,激得她一颤。

  却依旧壮着胆子,一步步谨慎小心地往火光处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