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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胡皇后

  中原文德皇后的贤名,白裳裳之前便有所耳闻。

  传说她与太皇少年结发、鹣鲽情深。龙潜之时她便里外帮衬斡旋,后又亲慰军士,太皇帝终获大位不得不说亦有她的功劳。

  后在宫闱之中,内理后宫,外护良臣,忠正谏上,举国上下没有不交口称赞的。

  据传她闲暇之余,甚爱博览群书,常有些心得体会,便着书立说,后世奉为女子行典的《女则》便是出自她的手笔。

  如今有机会得见她的笔迹,白裳裳甚为惊喜,一副敬仰模样看得嬷嬷掩不住地轻笑,开口道:“公主里边请吧,莫让娘娘等急了。”

  说着,便扶着她往殿内走去。

  进了大殿,瑞脑馨香便如暖风一样扑面而来。

  正前方一幕丈余宽的画屏,薄如烟云,其上用锦线绣着一朵朵斗大的牡丹。花团锦簇间,还有蝴蝶蜜蜂翩跹飞舞,好不生动活波,恍如将御园春色凝结于此。

  只是因为有了这屏障,并看不清里面的境况。

  白裳裳侧脸看了眼嬷嬷,见她依旧满面笑意却不做声,便知皇后就坐在大殿上。

  于是,敛了敛神色,端了身子,拿出上太极殿的仪态,微微颔首,扶着嬷嬷绕过画屏。

  果然见着皇后端坐在宝座之上,一身锦绣华服,满头玉饰金冠,好不贵气逼人。

  白裳裳不好细打量,微垂着眼,一步步向那宝座走去。

  到了跟前一丈远,依旧循着龟兹的仪制,对着皇后行了周全大礼。

  刚俯下身,便听见上首传来一阵妇人轻笑。没一会儿,一双寡白的养着蔻丹红甲的手伸到眼前。

  一面扶她起身,一面笑道:“果真是个十全孩子,快起来让本宫细瞧瞧。”白裳裳这才缓缓抬了头,扮上抹浅笑看向皇后。

  这位深宫贵妇真是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光景,可细算算实际应已过不惑之年。

  眼角眉梢虽已有些纹路,面上却依旧细腻光滑,再擦上顶级的胭脂水粉,打眼望去风韵正盛、姿容不衰。

  也不知她是真心欢喜,还是矫揉伪饰出的,白裳裳只觉得那张花容玉貌上,透出耀目的神采,像是遇见天大的喜事。

  而那双依旧水润的美目,更是上上下下逡巡,仿佛要将她每一处都看看尽。

  白裳裳虽被看得不大自在,却也不能表露,只好僵着笑意,任由皇后过目。

  过了好一会儿,许是看得心满意足,这位皇后娘娘终于收了眼,依旧笑盈盈地拉着她,往宝座走去。

  白裳裳不明所以,她该在哪里落座?

  皇后宝座虽然宽敞,足够坐下她二人,可哪能说坐就坐?

  莫非要挨着坐在脚踏上?初次觐见,自己还未嫁入中原,这样也未免有损龟兹的颜面。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皇后不甚在意,硬生生拉她在宝座上坐下。

  落了座,立即有宫娥捧着茶上来。

  白裳裳见有两盏,一只杯子上用金线画着龙凤祥云,便知是皇后用的,忙站起身来,先双手端了那盏,恭恭敬敬地呈给皇后。

  在往立政殿的路上,白裳裳想了良久,该以什么姿态走进这个新圈子,走向这个新身份。

  前一世,因混迹人精最多的市场圈,她很会做些表面功夫,可内里却始终坚持着很多属于自己的原则。又加之对外物不甚有追求,所以里外倒像是两张皮。

  在龟兹,她活得极真我,高兴便是高兴,生气就把脾气丢出去。

  可来了中原,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人设。

  虽说是位公主,可在中原皇家眼里,或许就等于个城主的女儿。

  如今龟兹更是仰仗中原鼻息,哪里由她不管不顾活出真我?

  哎,她只能再拣回曾经混社会的皮,扮演个乖巧有眼力见儿的玲珑人吧。

  于是,看出皇后有意的试探,她毫不犹豫地接了翎子。

  见她这般有眼风,又乖巧伶俐,全然不是想象中西境蛮夷女子的模样,皇后似乎很是满意。

  笑着接过茶,却假意客套道:“这样端茶倒水的事儿,哪里用劳动你,放着底下人做便是了。”

  听了这话,白裳裳也只能笑笑,明摆着给她立规矩,漂亮话还要说。天下女主,真是比老板难伺候多了。

  见她这么温温和和,话也不多,没有年少轻狂的样儿,胡皇后说不出的欢喜。

  原本知道皇上要祯儿迎娶龟兹公主,她心里便不由地忧虑,生怕蛮夷女子不懂礼法又无教化,进了东宫横生是非,闹得祯儿不得安宁。

  可与龟兹结盟联姻,对巩固太子地位甚有裨益,自然不能旁落给别人,所以又是纠结又是担惊地过了这么几个月。

  好容易等到嫡公主入了天都,她便急急派了身边儿靠得住的如意前去探看。听她回来一描述,悬着的心才勉强安置了一半。今日亲眼见着了,心头的大石才全然落下。

  想自己这些年的后宫争斗,别的暂且不提,审视女子的眼光确是相当锐利。什么样的妖精,到了她面前都能现出原形。

  而眼前这龟兹公主,甚合她心意,落落大方中透着柔美,恭顺讨喜间却又不张狂,正是太子妃的良选。

  胡皇后越看越喜欢,依旧拉着白裳裳坐到身边,抚着她的手又细看了看,一脸慈爱地笑道:“国书上说,公主今年十四了?什么时候正日子?”

  “回娘娘的话,裳裳今年确满十四了。只是龟兹的历法与中原不大一样,我也不大知生辰是中原大历的哪一日,不过凑巧是观音菩萨圣诞后一日,兴许娘娘能推算出。”白裳裳淡淡地答道,面上依旧含着笑。

  “原是这样,本宫说呢,看着公主一副菩提心肠,竟是投了观音菩萨的因缘。中原历,观音菩萨圣诞是二月十九,那二月二十便是你的正日子。本宫记下了,今年已过,明年好好为你操办一番。”胡皇后笑道。

  白裳裳一听,忙要起身谢恩,却被皇后拉住,假意嗔怨道:“咱们娘儿俩,又何必行这样的虚礼。本宫知道你心中敬重,你也晓得本宫待你如己出,便是最齐全不过的事了。以后来日方长,恩义孝心少不得你来我往,太过客气反而疏远了。”

  听了这话,白裳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应承下来道:“娘娘说的是,裳裳初来乍到,诸多事物有不通的,还请娘娘直言教训。”

  胡皇后听了,越发可心,之前的忧虑一扫而空。心想改日要安排白裳裳一道去慈恩寺还愿,多谢佛祖怜爱,赐了这么个得人意的儿媳妇,想来也能慰藉祯儿这些年的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