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禧说罢,给崔韫使了个眼色,让他趁机脱身。
崔韫正觉尴尬,得了信儿,赶忙开口道:“正是,此事不妨再议,今日就不扰各位兴致了。”说着冲李氏兄弟二人揖了揖手。
又到白裳裳身旁道:“皓兄,我这一两日还在江宁,有事可叫人去干长街崔家丝传话。”说罢,便转身上了岸,画舫又继续顺河而上。
白裳裳一面望着崔韫越行越远,一面在心里盘算着,李元祈究竟是何意,却听他的声音传来。
“怎么?当真想跟他一起走?”
白裳裳转过头,看他此时虽无怒意,却还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又想起他方才不依不饶的言辞,不由也来了气。
“不可理喻!”白裳裳压低了声音,暗骂道。
李元祈一听,愣了一瞬,扭过脸低声叹道:“自从遇见你,我就不可理喻了…”
听了这话,看见他眼里的愁绪,白裳裳一时哑然,怎么又是她的错?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这秦淮第一坊究竟什么时候能到啊?”李元禧忽而从舱外进来,打破了这尴尬。
“快了……”李元祈闻言,探身看了看窗外,缓声答道。
白裳裳也向窗外望了望,瞧见不远处,一幢楼院,格外热闹。上上下下,灯火辉煌,远看如五光十色的万花窟。而来往进出的,看气派,都非等闲人家。
“几位贵人,花缘楼到了。”说话间,便听船家在外回禀道。
“十弟先进去吧,按我之前的嘱咐,过一晌,我二人再去。”李元祈听了,起身对着李元禧说道。
“明白,哎,真心疼这一千两银子。”李元禧点点头,摸着胸口道。
拍了拍他的肩,李元祈笑道:“不亏,秦淮第一女,值得。”
“好吧,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银子,走了,晚些船上见。”李元禧说着,揖手道别,便转身上了岸。
白裳裳一直未作声,直到看着李元禧进了那花缘楼,斟酌良久才开口道:“元禧一个人,行么?”
“放心吧,他看着吊儿郎当的,要紧时候还靠得住。”李元祈端起茶盏来,悠哉喝起茶来。
“为何你不亲自去?”白裳裳很是不解。
李元祈一听,愣了一晌,转过头来望着她道:“为何要我去?”
被他一反问,白裳裳也愣住了,她并未细想过当中的委曲,只是单纯觉得李元祈城府更深,也更会逢场作戏。
“元禧直心直行惯了,怕应付不来这些虚与委蛇……”白裳裳想了想,弱弱地回道。
“你觉得,我就应付得来?”李元祈一听,轻笑着问道,眸子里的神色却是凉的。
“你……多少长他几岁,总是更稳妥些……”白裳裳听出他言外之意,不愿起无妄的争执,想了个最无碍的解释。
李元祈看着她忽闪的眼神,听着这句隔着心的话,一时有些悲哀,难道是他方才逼她太紧了?才让她都不敢直言直语了?
“放心吧,这件事,再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你别小瞧他,做起戏来,我跟他大哥都不是他对手。”李元祈缓和了口气,轻声宽解道。
白裳裳听了,只得点点头,除了信他,也无别的办法。
“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去?”白裳裳忽而想起他方才的话,复又问道。
李元祈想了想,看了眼天色,当即起了身道:“现在便去吧。”说话便伸手搀她起身。
上了岸,抬眼便是方才所见那幢花楼。里里外外门庭若市,与平康坊里的歌舞坊相比,也不出其右。
“哟,两位爷,看着面生,可是头回来?”
一进门,白裳裳还未从眼前这缭乱春景中缓过神,便瞧见一娇娘,粉蝶儿似的,直冲着他二人扑过来。
“帮我们寻个厅堂坐席,方便进出的。”李元祈用手虚一挡,将来娇娘隔在三尺之外。
“爷这是来听曲儿?”娇娘见他面色严峻,不像是好沾身的模样,也就识趣地收了狐媚之态,转而谦恭有加。
“我这兄弟年岁轻,不过是来看个热闹,你只管安排我们清清静静坐着便是,银钱少不了你的。”李元祈说着,掏出一锭银子,丢在那娇娘怀中。
“哟,爷正是阔气,您快这边请,给您挑个好位置,保准您消消停停看戏。”娇娘见了银子,就像狼舔了血,满是快意。
终于落了座,白裳裳盯着他看了良久,心里琢磨这人真是不解风情,连她都做不到对那样好看的姑娘冷言冷语,他却比几世高僧还沉得住气些,全然不为所动。
“喂,如此盯我作甚?”李元祈被看得发毛,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平宁竟能这般坐怀不乱。”白裳裳说着,笑着捧着果酒抿了口。
“哎,我也没想到,裳裳竟然今日才晓得。”李元祈佯装失望道。
瞧他那神情,白裳裳一时来了嬉闹的兴致,刻意凑到他面前,不过咫尺距离,眯缝起那双杏花眼笑道:“说起来,真是为难你,生得招蜂引蝶的相貌,却有一颗百毒不侵的心。”
没想到,李元祈那张原本岿然不动的玉面上,缓缓浮上一层绯红,像极了酒醉,又似被什么撩动了,不自在的神色也越发可疑起来。
“裳裳,别这样,我……也非对谁都不乱的……”李元祈呜咽着嗓子,瓮声瓮气地回道。
白裳裳一听,又是得意又是好笑。
许久未再见他这样可爱的神情,原本憋着坏,想再下一城,却限于这大庭广众,不好太过,只得收了手,一本正经地坐正了身子,一口口喝起酒来。
“哎,也不知道那秦淮第一女,究竟是个什么天仙姿色。”干坐了好一会儿,白裳裳看着迎来送往的娇娘,渐渐有些审美疲劳,百无聊赖地叹道。
“据说,很美。”李元祈倒始终专注地盯着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听她提问,也没细想便随口答道。
“很美是多美?比我还美?”白裳裳一时来了精神,盯着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