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文堂的执事?说起那个小老儿,她倒还是有些印象。
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官,在龟兹的官制里,有些像中原的大学士,更多是荣誉地位,实际上并无多大权责。
日常不过在御文堂里,带着一众文官编文译文,而她刚穿越来的头一年,没少烦他教她认字,说来算得上半个先生了。
“乌先生也来了?”白裳裳唤得亲热。
乌夫人一听,忙答道:“正是呢,我家老爷正在前殿里……”
“乌先生一切都好?”白裳裳听了,继续笑问道。
“好,好,甚好,不然也领不到这样的好差事。”乌夫人笑着回道。
“龟兹可好?”想到那个生活过三年的塞上明珠,白裳裳还是有些怀念。
“好,好,都好,这不因着公主和亲的机缘,咱们在西境诸国里头,也算是拔了头筹,当下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连突厥人,都不敢再来肆扰了。”乌夫人说着,很是自豪,满面喜色。
“那我父王可好?”白裳裳又追问道,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大王……”提起龟兹王,乌夫人却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可是出了什么变故?”白裳裳见状,心头一揪。
“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听我家老爷说,大王近来总害头疼,有时候,连听朝都撑不住……”乌夫人小心翼翼地答道。
“怎么会?之前从未听过父王患这病症。”白裳裳一听,疑窦顿生,一时有些心急。
“公主别急,我也只是偶尔在一旁听得的,未必真切,兴许是我听差了,不如您还是当面问我家老爷吧……”乌夫人见状,急忙安抚道。
“也好,还请您前面带路。”白裳裳稳了稳心绪,便跟着乌夫人一道,往前殿去了。
到了前殿,可巧使臣觐见的仪典刚结束,一群身着各国服制的使臣们自太极殿鱼贯而出,老远便瞧见乌执事挤在人堆里。
“老……”乌夫人刚准备出声,却被白裳裳一把拽住。
这个乌夫人,来之前有没有受过皇宫仪轨的训练?这样大喇喇地嚷嚷,落了旁人眼中,定要腹诽她龟兹国没规矩。
可毕竟是远道而来的故国人,白裳裳也不好苛责,只用眼神示意她噤声,便独自上前去寻乌执事。
“乌先生,许久不见。”到了跟前,白裳裳拦住他去路,笑着说道。
乌执事眼神一直不大好使,方才一路低头看脚下,都未察觉到她,直到这会儿才蓦地抬起头,看清了是她,赶忙要行大礼。
白裳裳一把扶住,笑着道:“乌先生不必拘些虚礼,能在这儿见到您,别提多欢喜。”
“是啊,是啊,老臣也未曾想到还能再见着公主,真是……”乌执事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真是文人情长啊,白裳裳不觉感慨,这小老儿与她,不过小半年的交道,竟生出这等情意,真是让人唏嘘。
“乌执事,此处说话多有不便,不知可否借一步?我有好些话,想求问先生。”白裳裳压低了声问道。
“一切听公主安排。”乌执事倒也不粘粘,躬身答道。
白裳裳笑着点点头,四下看了看,便带着乌执事往偏殿去了。
“乌执事,我听尊夫人说,我父王近日身体欠安,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境况?”白裳裳也不虚客套,一进偏殿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哎,说起这件事,我等臣工也很是忧心……”乌执事到底是个老学究,也不想着拿假话安慰她。
“到底有多严重?”白裳裳有些焦虑,急急问道。
“倒并非病症严重,而是查不出因由。”乌执事温温吞吞说道。
白裳裳吸了口冷气,这人真是迂腐地很,问一句答一句,什么时候才能把话说明白。
“乌先生,我记得父王从未有过头疼的旧疾,所以还请您细细描述清楚,什么样的病症,发病又有多久,如今怎样医治,我也好心中有底。”白裳裳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回公主的话,王上这个头疼症,大约是在四个月前开始的。据说,也并非日日发作,但发作起来,不分时候,曾经在朝堂上,臣还亲眼见过。”乌执事说着,抬眼看了看白裳裳的面色,继续说道。
“那日我等正在奏呈禀事,王上忽而捂着头,面容狰狞,可不过还没等到御医来,便又无事了。”乌执事终于说了个大概。
白裳裳听了,心里很是不安,说起来似乎不大严重,但病灶都是一点点发展起来的,如今发病频次少、发作短,如果医治不善,或许很快便会恶化。
“既然御医诊不出原由,可曾去外延请四方名医?”白裳裳又问道。
“这……”乌执事一听,有些支吾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关乎龟兹安危,还请乌先生知无不言。”白裳裳见状,又急又气,却还是压下性子稳声说道。
“我等也觉得此乃要事,多次请王上广招贤医,可王上……王上不以为意,只说此症不过寻常小疾,吃些温补的药就是,还特意下令,禁止议论此事……”乌执事不安地说道。
“那不是讳疾忌医么?”白裳裳一听,很是惊讶,她不相信龟兹王能做出这样的事。
在她眼里,龟兹王不说英明神武,至少也是位理智明君,莫非真是被头疼症闹糊涂了?
“哎,我等心中也甚为忧虑,却碍于王命,不敢置喙……”乌执事叹了口气。
“你们可曾请温仪侧妃出面?她的话,父王或许还能听进去些……”白裳裳转念一想,觉得也许只能靠吹枕边风了。
“据说确有人呈请过温仪娘娘,可娘娘不肯应承,还教训说臣工枉顾王令、小题大做,把人给撵了回去。”乌执事说着,很有些无奈。
听了这话,白裳裳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事定有蹊跷。
凭她对温仪侧妃的了解,若龟兹王真是讳疾忌医,不等臣工奏请,她定早已出言相劝,如此袖手旁观,可见是有别的因由。
可到底是何因由呢?
一时半会儿,白裳裳也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