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缨不想和父亲说这些,她拿出申请领五百两赏金的文书,“父亲盖上大印。”
陆炳一看,又事关汪大夏,说道:“你也太宠着他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忘记我教的驭下技巧吗?要恩威并施,你总是满足他所有要求,光顾着施恩了,上官的威严何在?”
陆缨说道:“本就是他该得的,他喝了一个月风沙守株待兔,还牺牲色相演一个dàng妇。何况他是个人,又不是狗,何必像驯驴似的去对待一个人,在他前面吊一个吃不到的萝卜。他是人,不是驴。”
陆炳打量着陆缨,“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了他了吧……其实,你要是真的认准了他,爹爹这里……也不是不行。”
陆炳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面对不肯结婚的女儿,他退而求其次,只要女儿肯嫁,对女婿的要求越来越低,最后低到只要是个男的就行。
“父亲真是走火入魔了,跟您说不清楚。”陆缨gān脆拿起父亲的印,啪的一下盖上文书上,“谢谢父亲。”
陆缨拿着盖章的文书要去账房拿银子,陆炳又叫住她,“昨晚裕王府出事了……”
陆炳把巡夜侍卫看见黑眚一事告诉陆缨,还递给她一叠符篆,“这是蓝神仙亲手所绘,买都买不到,是皇上给我的,你随身带着,以避邪祟。”
陆缨昨晚看到会动的月饼都不害怕,一刀把月饼砍成两断,才不会迷信符篆,她摸了摸佩刀,“不用,我比较相信我的刀。”
陆炳坚持把符篆递给女儿,“要么拿着,要么把领赏金的文书给我。”
这是汪大夏的生日礼物呢。陆缨只得把符篆揣在身上。
陆缨去账房领了五百两银票,中午去见了个人——伪装成粉刷匠的吴小旗。
两人在裕王府附近一家炙子烤肉馆子里接头,腌制好的羊肉片在圆形的铁条烤盘上滋滋冒油。
吴小旗飞快的用筷子拨弄着烤盘上的羊肉片说道:“……千真万确,标下睡的很警醒,听到外头侍卫的尖叫声就出去了,远远看到雪夜里的犬形绿光,确实就是传说中黑眚的模样。”
“标下不信邪,就去隔壁工棚看几个伪装搬砖工白鹿观道士,有两个人不在,标下等了大概一刻钟,才等到他们回来,据说是结伴上厕所了。”
“陆统领,这不符合情理啊,这大冬天的蹲这么久的坑,屁股都要冻掉了吧,标下觉得是臭道士装神弄鬼,吓唬裕王。”
几句话说完,炙子烤盘上的羊肉片也烤熟了,吴小旗最近gān的都是重体力活,顾不得在上司面前客气,大口大口的吃肉。
陆缨想着上个月尚昭仪遇到黑眚,宫人吸入黑色的妖气,最终四伤一死的事情。
黑眚不可怕,黑妖气可怕,轻则晕倒发疯,重则致死。
紫禁城和裕王府的黑眚到底有什么关系?
蓝道行从不参与储位之争,他和白鹿观的臭道士有什么关系?
陆缨问道:“裕王今天在王府吗?”
吴小旗说道:“一大早就去广化寺做法事去了,今天是王府大小姐的冥诞。”
原本亲王之女应当封郡主的,但裕王和父皇关系恶劣,导致宗人府和礼部迟迟没有批准大郡主请封,大女儿夭折之后,裕王请求追封郡主,以郡主礼仪下葬爱女,嘉靖帝不同意,最后仅仅以郡主一半礼仪规格下葬,所以大女儿到死都只是大小姐,而不是大郡主。父子关系雪上加霜。
陆缨心道:广化寺就在什刹海,离我家的别院很近,要不要和裕王制造一场偶遇?暗示他有人装神弄鬼?
陆缨结了账,还格外买了十斤烤肉,“拿回去分给裕王府的兄弟们加个菜,晚上多费心盯着点。”
裕王妃抠门,工匠们吃倒是都能吃饱,但是没啥油水,到了半夜就饿了。
陆缨又道:“如果真是臭道士们捣的鬼,那个黑眚一定是人为的,王府到处都是年久失修的破房子,可以藏的地方太多了。你把咱们养的细犬糊上泥巴,弄得脏一点,当做流làng狗牵进王府。如果今晚黑眚再出现,就牵着细犬去追。人畏惧妖孽,狗不怕。”
吴小旗一一应下。
陆缨部署完毕,匆匆赶往什刹海。
与此同时,什刹海,广化寺。
上回书说到,因嘉靖帝崇道抑佛,昔日的皇家寺庙早已破败不堪,被迫将部分庙产对外出租创收,以勉qiáng维持香火供奉。
其中靠着什刹海的后院改造成了一座大酒楼,每日觥筹jiāo错,酒池肉林,佛门净地,变成万丈红尘。
汪大夏过生日,他这个陀螺屁股根本在家里坐不住,就带着魏采薇来什刹海玩冰嬉,他的大腿受伤,不能滑冰,租了一辆羊车,两人坐在五头羊拉的雪橇在什刹海冰面上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