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此事武都头还有兄弟们都出力了,我不能贪功,我要的不多,赏银的一半就是五百两,剩下五百两jiāo给陆统领去分,这不过分吧?横竖都要给我五百两银子,何必收缴了五百两赃款再给我五百两赏金?左手出,右手进,多麻烦啊。”
汪大夏和魏采薇有三年之约,他只有三年时间赚老婆本了!因而比谁都看重钱。一改以前的懒散敷衍的歪风邪气,变得工作积极,卖力gān活,以前是gān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现在是gān啥啥都行,尤其是报销第一名。
陆缨说道:“锦衣卫的悬赏肯定是论功行赏,你分五百两也不是不行,但是一码归一码,赃款是脏款,赏金是赏金,不能混淆,账目会对不上的,把银票给我。我要jiāo给脏银库。”
也只有陆缨这种较真的上司(主要是汪大夏打不过她)能够制得住汪大夏这种滑头。
汪大夏就像割肉似的,把怀里捂热的五张银票掏出来。
陆缨接过银票,但是汪大夏不肯放手,银票都被拉直了。
陆缨说道:“你若再不放手,银票扯成两半,损失你来赔。”
汪大夏立刻放手。
言谈间,马车到了阜成门大街白鹿观附近,此时虽然还没有正式宵禁,但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店铺也都提前打烊关门。
马车停在小巷子里,两人穿着白鹿观的道袍走在道观围墙下,这里已经垂下两根用于爬墙的绳子,正是混进去接应他们的暗探提前准备好的。
两人戴上了手套,扯着绳子,脚踩着围墙往上爬,爬到墙头时,汪大夏感觉冰冰凉凉的东西砸在眼纱上,眼纱瞬间湿了。
然后,一滴滴雨水和像撒盐般的细雪随之落下,雨夹雪,冰雪会冻住浮土,持续了快一个月的风沙雾霾天终于要结束了。
就在陆缨和汪大夏夜探白鹿观时,魏采薇也到了紫禁城的毓德宫,她戴上防沙尘的、面纱一直垂到脚踝的帷帽下了马车。
一个同样戴着帷帽的嬷嬷扶了她一把,“魏大夫小心,下雪了,路上有些湿滑。”
终于下雪了,明天就不用捂得严严实实,空气也不会永远都是有些呛人的土腥味。
魏采薇走进毓德宫,发现毓德宫灯火通明,到处都悬挂着气死风灯笼,甚至在正殿门口还立着两排至少挂着五十个灯笼的灯架,魏采薇戴着眼纱、还垂着帷帽都觉得灯光亮的刺眼。
除此之外,正殿门口还搭建了一个高大的祭坛,坛上有十几个道士顶着冰雹和细雪正在转圈颂着经文,还有一个huáng袍道士开坛做法,将一炳木剑舞得虎虎生风。
这个huáng袍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嘉靖帝目前最宠幸的道士蓝道行。
风越狂,雨加雪越急,蓝道行稳如泰山,将手中木剑的剑尖沾上一片鬼画符般的huáng符,在火炉里点燃,然后左手结着法印,右手舞着火剑,脚踏北斗七星,嘴里念着北斗大神咒: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上天下地,断绝邪源。乘云而升,来降坛前。降临真气,穿水入烟。传之三界,万魔擎拳。斩妖灭踪,回死登仙。(注1)”
念完之后,蓝道行将火剑往北方一点,大声喝道:“天地玄宗!敕妖灭行,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闻得北方啪啪啪三声爆响,并喷出火花。蓝道行剑尖的火也随之熄灭。
蓝道行左手捂住胸口,右手以木剑杵地,吐出一口血,“黑眚已除。”
一旁的宫人们纷纷对着蓝道行伏地跪拜,“蓝神仙显灵了!邪祟黑眚已除!“
蓝道行说道:“黑眚不止一个,除掉这个,将来恐怕还有,黑眚最怕光,白天不出来,你们今晚要守着这些灯,只要灯光彻夜不灭,黑眚就不会闯进宫里害尚贵人。”
宫人连忙应下,轮流当值,随时填补灯油。
宋嬷嬷也遥遥对着蓝道行一拜,她佛道不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皇上要蓝神仙来毓德宫升坛做法,驱除邪祟,看来我们贵人的病快要好了。”
魏采薇沉默不语,其实蓝道行刚才只是变了个戏法,他往北方扔了三个摔pào仗而已,可不就啪啪炸开了嘛,只是他身处高高的祭坛,宫人们都看不见他做的小动作。
但是魏采薇心如明镜,对蓝道行的把戏了如指掌。上一世,蓝道行失宠之后,下了东厂大狱,审问他的正好是汪大夏汪公公,重刑之下,蓝道行对自己招摇撞骗的把戏一一招认,汪大夏将此事告诉过魏采薇。
眼看他烈火烹油、被万人拜服、在祭坛上俯瞰众生,形同神仙,谁能预料几年后他会蹲大狱,被一手捧他起来的嘉靖帝赐了一杯鸩酒自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