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子丧女又丧妻,裕王伤心不已,请求将裕王妃以亲王妃的礼仪风光大葬。但是嘉靖帝不许,连王妃的“薨“字都不给裕王妃用,改为普通的“故”,草草举办葬礼,仅仅五个月后,卢靖妃以繁衍子嗣为理由,将陈氏塞给裕王为继室。
新的裕王妃要嫁进来,要修缮新屋,迎接新人。可是裕王还沉浸在丧妻丧子丧女之痛中,如行尸走肉,没有钱,也没有心情装修新房。
眼看着皇室要出丑,裕王又漠不关心,爱妻爱女的葬礼如此寒碜,心灰意冷,不在乎面子上的事情了,反正到时候丢人不至他一个,整个皇室一起丢人,颇有破罐子破摔之意,宗人府就出钱把正房修缮一新,勉qiáng举办了婚礼。
正房装修只有两年,所以还能过得去,只是细节处仍旧能够看出破败来,花开富贵缂丝幔帐上的金线已经不亮了,半旧不新,看起来灰扑扑的。
风沙雾霾天,门窗紧闭,裕王妃陈氏坐在罗汉chuáng上,屋里烧着红罗炭取暖,摆着一盆盆水仙花应景,只是水仙花还没有结苞,就像一根根蒜苗。
裕王妃穿着家常袄裙,松松的绾了个圆髻,发髻只有一支金步摇。裕王妃生得一团和气,一看就是个软和性子,好拿捏,否则当年卢靖妃也不会“千挑万选”选中了她。
李九宝则满头珠翠,媚色撩人,穿金戴银,盛装坐在罗汉chuáng旁边的绣墩上。
好一对贤妻美妾啊。
魏采薇行礼,“民妇拜见王妃娘娘,李选侍。”选侍是王府侧室最低的等级,九个送到裕王府的秀女都是选侍,有生育才能抬身份。
不过选侍品级再低,地位也比魏采薇这种平民百姓高一大截,所以魏采薇需向李九宝行礼。
裕王妃指着身边的小杌子,“魏大夫请坐,久闻魏大夫医术高明,连宫里的尚贵人都指明让魏大夫进宫。今日请魏大夫来王府,是想请大夫开个进补的方子,调理身体。”
裕王妃嫁到王府两年了,肚皮一直没有动静,说是调理身体,其实就是求子。
魏采薇给裕王妃把脉,又看过眼睛舌头,说道:“王妃身体康健,且正青chūn,不需要进补,只不过有些忧思过度,夜不安眠,民妇给王妃开个养气宁神的方子,帮助王妃入眠。”
裕王妃柳眉一挑,“魏大夫真是神医,都能诊出我睡不好。”
魏采薇心想:我若在你的位置,手里没钱,丈夫是个撒手掌柜,只顾着和亲爹置气,家里万事都不管,我被迫撑起这个破败之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照样愁得睡不着觉。
魏采薇开了药方,裕王妃指着一直沉默赔笑的李九宝说道:“李选侍是魏大夫的故jiāo,听说还是街坊领居,你们故友重逢,应有好多私房话要讲,李选侍,你就带着魏大夫去你院子里转一转,说说话,天色不早了,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就留魏大夫在府里吃顿饭。”
没想到裕王妃如此通情达理,魏采薇连忙道谢,她正好有话和李九宝jiāo代呢。
裕王妃客套道:“别客气,王府粗茶淡饭,委屈魏大夫了。”
李九宝和魏采薇坐了轿子,来到正房的西跨院,一座jīng巧的四合院,地方不大,却很是幽静。
魏采薇暗暗吃惊,因为上一世,李九宝生了第一个儿子之后才搬到这里,之前都和十几个王府选侍挤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每人只有一个小房间、一个丫鬟伺候,连地主家的小姐都比她们过的舒服。
这一世,怎么李九宝提前搬到过来了?
两人进了屋子,李九宝屏退伺候的人,和魏采薇说私房话,“实不相瞒,王妃找魏大夫来开太平补身子的方子,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有求于魏大夫。”
魏采薇一愣,“不会是找我借钱吧?”
裕王府是众所周知的穷。
只一句,就把李九宝逗笑了,“怎么会,不是找魏大夫借钱,不过的确和钱有关,裕王府家大业大,开支多,却好几年都没有进项。这次我们九个秀女被送到王府,裕王妃布置九个屋子,办了一桌酒,还是靠着偷偷典当了一套金镶嵌红宝石头面首饰,才勉qiáng办了这桩喜事。”
魏采薇更惊了,“裕王妃怎么连这种伤面子的事情都告诉你?”
李九宝说道:“马上就是年关,过年又需要一大笔钱,裕王妃实在山穷水尽了,有求于你我,不得不抹开脸面,和我道出实情,说我如今是王府一员,少不得要操心王府开支一事,要我一起想办法,共度时艰。”
魏采薇无奈摊了摊手,“是户部拖欠裕王府的俸禄,王府才落魄如斯。可是我一介女医,如何影响得了户部?”
李九宝说道:“王妃听说魏大夫和宫里的宠妃尚贵人jiāo好,又知道了我和尚贵人选秀时住一间屋子,还打听到魏大夫如今住在陆大人家里,和陆统领、汪百户他们……嗯,关系不错。就想托付魏大夫走陆大人和尚贵人的门路,要户部把拖欠的银米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