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夜莺才伺候好余夜昇洗漱,外头的警报就拉响了,远远听,似乎还有打枪,又抓人了。夜莺被吓着,手一抖,布巾落进水盆里。
余夜昇知道他胆小,撩开chuáng幔,喊他:“把窗关了,洗完了就上来吧。”
硕大的架子chuáng,幔子一拉,自成一方天地,余夜昇搂着夜莺窝被窝里,枕一个枕头,说悄悄话。
“今天和你那个小朋友,上哪里玩了?”余夜昇手里勾着一段软绵绵的小指,热乎乎的搓。
到底是小孩心性,愁苦和害怕都是一瞬间,夜莺这会儿又活络,细细同他讲一路上的新鲜事,永安百货邀请了电影明星金露来演唱,路上挤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大光明上影帝段岚峯的海报总算换掉了,换成东洋电影《恋の花》,上头雪白的女人,谦恭的脖颈,天鹅一般的优雅。
“她们踩的木屐高高的,说话轻声轻气,难怪小chūn说最近院里生意都不好了。”尽数都跑去听三味线,喝せいしゅ了。
余夜昇顺着他胸口的红绳摸到那枚铜板,热乎乎的,是夜莺的体温:“她们美么?”
夜莺搂他的腰,用脑袋在他臂膀里蹭了个惬意的姿势,眯了眼,脚也不客气地往上搭:“蛮好看的……”
他也是懂得女人的,余夜昇不痛快地想:“你喜欢她们?”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们?”夜莺侧了头,桂圆似的圆眼睛瞟他,说不出是天真还是胆大包天,这小东西越发没有规矩,可却没有规矩的叫人欢喜。
余夜昇伸手捞他,没捞着,一个脱手,夜莺兴匆匆地翻下chuáng:“昇爷,我还给你带了东西,你瞧瞧喜欢不……”他翻衣服堆,找给余夜昇的宝,“咦,怎么没有……”
窸窸窣窣好久,褥子都冷掉,余夜昇不耐烦:“没有就算了,地上凉,快上来!”
“怎么就没了呢……”不甘不愿地,小东西凉飕飕地钻上来,一进被子,就被余夜昇的热胸膛贴住,“嘻……痒……昇爷,痒痒……”
袖子滑下来,露出两段纤细的白膀子,余夜昇眼尖:“手怎么回事?”
夜莺缩着肩,去拽袖子,藏他的小胳膊:“没……没什么……”
“谁弄的?”余夜昇掐他的手,不让他逃,挺大的红印,能数出几根指头,是个男人的手掌印。夜莺闭着眼不说话,睫毛一颤一颤,他在害怕,余夜昇想起个人,“是老三?”
夜莺唰得睁眼:“不是故意的。”真是他!余夜昇的气息沉甸甸的,夜莺弄不清他是否要发脾气,只能顺他的心口,慌忙地解释,“是我摔了,三哥来扶我,真不怪他。”
没说什么,余夜昇放开他的小腰,圈着他,一下一下的,摸他的脖子,抚弄那截带了别的男人手印的臂膀。夜莺逛了一天,早就累透了,没多久,头一点一点的,泛起困。
可余夜昇还不想睡:“你想不想去香港?”他问夜莺。
“唔……香港……有什么?”迷迷糊糊的,夜莺接他的话。
“什么都没有,就是个小渔村。”余夜昇嗅他gān净的头发丝,把他搂紧。
夜莺也缠过来,手环在他胸膛:“那里有电车伐?”
“没有……”余夜昇不知道。
“那电影呢?”
“也没有……”
好一会儿,他俩没再说话,余夜昇以为夜莺睡了,小东西又含糊地问:“三哥也会去伐?”
余夜昇是计划带他去的,阿三没有老六稳重细心,留在这里帮不上忙,可是……余夜昇说:“他不去。”
夜莺仿佛很高兴,闭着眼,往余夜昇怀里蹭,脚又不规矩地跨上来,舒服又全然依赖他的样子:“他去也没关系……”
“不怕他了?”余夜昇捋他的后背,老鸟抚慰幼鸟那样。
夜莺舒服地哼哼:“只要有你在……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心里有一种陌生的感觉,隐隐的,qiáng大的,好像一枚芽要破土,一滴水将穿石:“为什么?”余夜昇抓不住这股感觉,只能抓牢夜莺,一而再审慎,“你喜欢的人,是你那个哥?”
夜莺没回答他,鼻子里一呼一吸的,他睡了。
余夜昇盯他恬静的脸蛋看了好一会儿,张开手掌,慢慢掐上夜莺的细脖颈,只要一下,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动了手臂,夜莺不乐意地来缠他的手,勾上了就不放,嘴里还梦呓般叨叨:“哥……阿哥……我欢喜侬……”
手掌紧了松,心硬了又软。
余夜昇把手从夜莺的脖子上挪开,将他快要滑下去的腿往身上架,放松手臂,好叫夜莺枕着他,睡得更踏实。
第15章灾祸
真的睡着了,夜里,夜莺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