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友情任教的大学把课调给了别的教授,在特殊安全部请了不长不短的假,原因都只有一个“私事繁忙”。倒是子兰曾偷摸着来问凛玉的近况,被闻熹随口糊弄走了,但他心里的担忧却从未消散。
凛玉……是在魔界吗?
若是如此,为什么一点音讯也没有?
闻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他就这么由着凛玉孤身离开,脱离他的视线,谁知道凛玉会不会遇到危险?他当初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与凛玉坦诚一切,哪怕是bī问也要得出凛玉的谋划?
那一日,看着凛玉独自离开的背影,很难说闻熹心中是何感受,他能确定凛玉的真心,但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凛玉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着自己。
他……有那么不可信任吗?有那么无力依靠吗?
为什么他要看着凛玉一个人,一步步地走向未知,而自己却一无所知地被远远抛在身后?
深浓的夜色里,卧室chuáng头上亮着一盏橘huáng的小灯。闻熹半倚在chuáng头,手机屏幕亮着,是一张他与凛玉的合照。
这张照片是二十多年前的了,那时手机才刚刚为人所知,原本的像素便不是很高,从一部手机换到另一部手机,即使透过电子屏幕,也透出一种陈旧的岁月感。
闻熹有些记不起当时的情景了,只隐约记得是在一个冬天的午后,约莫是刚下完一场大雪。
即使毒早已经解了,他一到冬天仍然条件反she般地倦怠,裹着被子一觉睡到中午,被凛玉半揽在怀里,哄着骗着起来喝了点定魂汤。
定魂汤滋味甜甜苦苦得古怪,他尝了一点就不愿喝了,倦意浓重,只想闷头继续睡,凛玉的态度却不容置喙,拿了一部当时还很少见的手机来当诱饵哄他。
那张照片,就是凛玉在闻熹半梦半醒间给他拍下来的。
午后冬日的阳光极其温和,许是刚睡醒打哈欠的缘故,照片上闻熹眼睛泛着微红,小孩子般新奇地瞧着人类发明的这个物件,在他旁边,凛玉的笑意温雅恬淡,一只手轻揽着他的肩膀。
二十几年在闻熹万年的生命里只是短短一瞬,然而那个瞬间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
凛玉待人温柔而细致,他的好,不到关键时候看不出来。然而大多数在这种时候,闻熹都病得昏昏沉沉,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也错过了凛玉的模样。
他摩挲着照片想,这张照片,大概是那些日子唯一的记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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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中学的家长会。
闻熹对着手中万里山河一片红的成绩单叹了口气,要不是凛玉跑没影儿了,他才不会去gān这种挨训的活儿,尤其还是龙三那个小老头。
一念至此,怨念更为深重。
去学校的路上,桃夭小心翼翼而略带得色地表示她的成绩已经有了显著进步,闻熹这两天一边忙公务,一边暗中查凛玉踪迹,忙到连轴转,连训人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拍拍她的脑袋以示鼓励。
“不错,明年争取考个本科出来。”
家长会上来往的不少都是熟人,破天荒地见到闻熹来给桃夭开家长会,一时愣怔。
家长A:两口子这是真分了?孩子这是归闻熹管了?
家长B:那凛玉神君心还挺宽。
家长C:那我儿子应该不至于考倒数第一了。
闻熹外表淡定如常,内心抑郁到沧桑,装出一副研究成绩单的模样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各科老师上台发言,好不容易熬到家长会结束,他一只脚还没踏出教室门,就被龙三拦下来了。
闻熹:“……”他深吸一口气,再三告诫自己要尊师重教,明知故问道:“龙老师,有什么事吗?”
——他口中的小老头实际上是个玉树临风的青年郎,南海龙王第三个儿子。由于初次见面时龙三用了一副老态龙钟的皮囊,这个称呼被闻熹习惯性地一直叫到现在。
出乎他意料的,龙三没拿桃夭的成绩单说事,却问道:“凛玉怎么没来?”
闻熹心中一凛。
他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不屑来:“怎么,我来不行吗?”
“当然行,只是似乎有日子不见凛玉了。”龙三道,“你们也没见过?”
“我见他gān什么,离都离了。”闻熹一脸被欠了钱的不耐烦,“还有事吗?”
“我听嫁到东海的姑姑说,东海近来无故翻了十几艘渔船,还以为凛玉去调查这些事了。”龙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若有所思,“不过最近又没消息了,想来不是什么大事。”
“东海不归凛玉管。”
“所以我才好奇凛玉去了哪里。”龙三摊开面前一沓万里江山一片红的考试卷子,“应当是有什么秘密任务吧,他前些日子还拜托我多看顾桃夭。眼下无事,我们来说说桃夭的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