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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熹心中猛然颤抖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凛玉那晚留下来的丹药。还好,没掉出去。
凛玉作戏就是全套,这丹药必是出自秦药石之手,是专门用在他们这类人身上的,对这孩子应当也适用。
从闻熹的视角看过去,能看见少年瞳中浮现出的白色yīn翳。他看得出少年身体状况着实不好,大概是年纪尚小,无法支撑这样qiáng劲的力量的缘故。
隐约看清闻熹手中的东西,少年抗拒地后退一步。
跟他少时对未知的抗拒一模一样。闻熹笑起来:“不用怕,这不是毒虫,是解你身上的毒的。”
“听得懂我说话吗?”闻熹拿着两颗丹药在少年面前晃晃,“你先挑,剩下的我吃。”
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理解他的行动举止,但目前看来,这少年应该比昔日的闻熹要聪明些,明明已经痛得浑身发颤,却还是看着闻熹咽下那颗丹药,片刻后才取了另一颗送入口中——闻熹轻笑,到底还是孩子,若自己真是想暗算他,何必用这么迂回的方法。
少年不说话,闻熹也不着急。穆珩的呼喊被千万褐色的沙砾阻挡,难以传达,一大一小两个天涯沦落人在风沙静止后的西北沙漠里相对沉默着。
大概又过了很久很久,少年终于组织好了语言,用生涩不清的发音说道:“你……你是谁?”
这差不多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为什么能解我身上的毒?你是……你也是水牢里的人吗?你是来救我离开的,还是要把我带进更深的深渊?
虽然是个毫无新意的老套问题,沉默到已经快哑巴了的闻熹还是jīng神一振,悠悠问道:“你又是谁?”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你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有药给我吃?”
闻熹摸了摸下巴,唔,果真比他当年聪明许多。
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自然也没办法去弄出个一模一样的情况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便笑吟吟地怼回去:“因为我jīng通医术,能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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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几千公里外,遥远的南城某实验室中,秦药石:“阿——嚏!”
一旁的助手忙替他关上了窗:“这两天降温了,秦老师注意身体。”
红色的试剂险些晃出来两滴,秦药石托稳试剂,沧桑地挥了挥手:“没事,大概是闻熹又骂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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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少年沉默了一下,又道:“你要带我去哪?”
“重要的不是我要带你去哪,而是你想去哪。”闻熹凝视着少年的眼睛。
他懒得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你想离开吗?我可不能保证你去的地方会比现在要好。”
——说不定以后你会过上与桃夭一样清早六点起来上早读、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对着一张卷子写完一支笔芯的高中生活,闻熹默默咽下后面一句话。
少年当然不能理解闻熹的真实意图,咀嚼了片刻他话中的意思,亦直视着他,英挺而略显稚嫩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决然:“想。请……请你带我离开,来日必当报答。”
还会说谢,不像自己当初还把凛玉坑得那么惨。闻熹忽然有些明白凛玉当初捡到自己、庇佑自己时的心情为何了。心疼、惋惜、欣慰,放在他这里,还有一丝同病相怜。
他拍拍少年的肩膀,沉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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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是趁着囚沆离开的一瞬,才冲破了囚牢逃出来。他蹲在地上画了几个圈,半晌道:“忘了。”
“不记得怎么走了。”
哦,跟他当初一样,也不记得了。
——“蠢货!”
两字一出,闻熹和少年齐齐抬头看着对方,半晌才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对方骂的。
“就是因为那小兔崽子跑了才费大力气下的迷障,现在你们两个人影都没逮着?信不信我把你送去给囚沆加餐?”那个声音骂完,忽而厉声喝道,“什么人?”
脚步踢踏,来的有不少人。闻熹眉头皱了皱,然而此时带着少年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刚夸下海口说要带人离开,就被当即打脸了。
看着逐渐走近的当地特产沙狐jīng,闻熹深呼吸一口气,表情顷刻间调整完成。
“——大哥!”
一声大哥,振聋发聩。
闻熹一脸见到同类的大喜过望:“大哥!你们是救援队的吗?我们和旅游队走散了,碰上大风,差点死在这劳什子沙漠里,可算盼到你们来了!你们认得路吧?”
一旁被他乖乖搂住脖子的少年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大概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人突然变得这么浮夸。
“旅游的?”领头那沙狐眯缝着一双吊梢眼,警惕地来回打量了两个人几遍,“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来沙漠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