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都可以说。”
子兰冷冷道:“那就说说你自爆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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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心情?”浮桨竟真的开始慢慢地思考,“也没什么,自爆的时候只觉得热,并不疼。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试。”
那你为什么要试呢?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呢?
“子兰。”浮桨凝视着他,语气不明,“你觉得,一个本应该神魂俱灭的人,一个无比容易被他人掌控的人,为什么会随你来到地狱道呢?”
子兰蓦然一顿。浮桨逐渐虚化的面孔浮现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那是因为,我要拖住你。”
数丈之外,黑火滔天,燃尽长空。烈焰中走出一个身影,冲子兰微笑颔首:“小天君,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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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挂我电话!”如同发现儿子重视女朋友胜过重视自己的哀怨老母亲,闻熹看向凛玉的神情写满不可置信和受伤,“他竟然挂我电话!”
现场显然不是讨论“他怎么敢挂我电话”的好时机,只有凛玉嘴角线条柔和了几分,安抚道:“回来骂他。”
老龙王看着龙二的眼神气恼又震惊,指着儿子的手都在发抖:“你怎么能……你怎么敢!我一直教你们这件事万万不能外传……”
龙二深吸一口气,看向父亲:“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要瞒着吗?”
“此事本就有违天理,如今惹下这样大的祸端,甚至作用到了敖黎翱身上,难道不是天理循环,报应不慡?”想起亲儿子的遭遇,龙二逐渐激动起来,“还是说,这不是因果报应,这是您亲生的小儿子造的孽!”
敖黎翱怯生生地唤了一句爷爷:“小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你……你别冤枉你弟弟!”老龙王喘着粗气,“你弟弟年纪小,不小心被沙巢迷惑了才犯了罪,他本来也是为我们龙宫好,我们龙宫如今日渐式微,祭拜我们的人越来也少……阿润他是你亲弟弟啊,你这个做哥哥的人应该包容他……”
龙二冷冷地嗤了一声:“是吗?那您是不是还想说,敖黎翱本来没受什么伤,他只是暂时不能化为人形而已,可您儿子被关进监狱,现在吃不饱穿不暖,他才是我现在最应该挂心的?您知不知道他把锁藏在了敖黎翱的神印里!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只怕现在您就没有孙子了!”
“从小到大,您一直这样,母亲也一直这样……”龙二低低地重复道,“您只知道敖润被关在监狱受苦,那您知不知道母亲为了给他出气,现在还被拘押着,知不知道这些天大哥一直为了他低声下气到处求人,知不知道敖黎翱差点醒不过来,我焦头烂额甚至找不到人帮忙……我有时候真怀疑,我和大哥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
最后那句话宛如当头棒喝,老龙王面色大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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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个瓜,如果再来盘瓜子就更完美了,闻熹没心没肺地观望着,一时又想起自己家里两个孩子,深觉自己应该引以为戒。
龙二失望地看着他的父亲:“父亲,错已酿成,我请两位神君来才是真的为了龙宫好。至于那王位,随你怎么传,敖黎翱不会争敖润的金印,您放心就好。”
眼看吃瓜的高cháo期已经过去,闻熹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各位,先把那些恩怨情仇放一放吧,这扇门看起来要开了。”
水波粼粼,忽卷起巨l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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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熹凝神看着眼前突然波动起来的层层黑影,明白要有事情发生了。
子兰的电话一遍一遍打不通,他不知地狱道中情形为何,更不知陈微山和沉湖是否就在子兰身边,亦不能就此披着鬼影踏入地狱道——为今之计,只有等。
等这扇门打开,等子兰自己冲破地狱道归来。
随着闻熹那句话落地,一行数人勉qiáng停止了争执,共同望向那层层黑影。
老龙王喃喃自语:“真是作孽……”也不知是在说谁。
敖黎翱晃着尾巴卷上龙二的胳膊,拿龙头蹭了蹭他的脸,龙二偏头摸了摸儿子的龙角,眼里的怨愤少了些。
看着这一幕,老龙王有些恍惚。似乎是很久之前,自己的二儿子也曾这样蹭着自己撒娇,然而自己那时候只为着刚出生的幺子焦头烂额,从没像所有父亲这样,亲昵地摸着小小的龙角,回应孩子的撒娇。
……但过去的已经无法弥补了。
至少目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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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被人投了高威炸弹,西海水面凭空腾起千丈巨làng,重重yīn霾被làngcháo打湿后又迅速被拖入深海,大半个昏黑的天空都溅上了寒凉水珠。
海底地动山摇,安睡千年的深海巨怪、闲散游dàng着的鲛族群众,以及寄生在沉船断壁残垣里尚未开灵智的生灵们,都被来自西海水晶宫的轰鸣声惊得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