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准的是凛玉光风霁月,即使知道真相,最多只会牵连到自己,断断做不出以无辜之人相胁之举。然而此时,他看着凛玉平静的神情,竟隐隐约约觉得,最恐怖的猜想真的会诞生。
凛玉……真的会出手吗?
他真的会弃了上万年的清贵名声,去对自己在他面前几乎手无缚jī之力的家人出手?何况在闻熹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的情况下。
太荒谬了。
室内一片死寂。
邬瞳先前的气势渐渐消磨下去,与此同时心中而生的是愈发浓重的恐惧。
是的,他完全相信凛玉有这种能力。
即使凛玉现在陷在yīn谋和禁闭之中,但他从未怀疑,只要凛玉肯,没有什么是不行的。此时他竟然隐隐有些庆幸,没有听从陈微山所言,对闻熹加以更重的伤害。
沉默越来越久,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一滴汗滑落进他有些泛白的鬓角。
半晌,凛玉微微叹了口气,放松了姿态:“世人皆道我是君子……但闻熹是我的爱人。您好自为之。”
随着这句话出口,邬瞳只觉得无形的威压突然撤去,整个人随之松懈下来。他不肯在凛玉面前失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自己心跳的是如此之快。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来人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半晌才缓了口气憋出一句:“天君……天君自愿堕入地狱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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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他多说,在场几人也都收到了千里传音。事情起末在密室内回响,听到熟悉的名字,凛玉蓦然起身。
“魂镜还没灭……”领头摸鱼的主审讯员慌忙扶住他,又想起那枚锁在手腕上的锁神环,手忙脚乱地去找钥匙。
“无碍。”凛玉等不及他寻到钥匙,攥拳发力,随着一声清响,竟是生生挣开了锁神环,“情况紧急,我回来再说。”
他遥遥望了眼窗外,不知动了什么法术,转瞬之间消失无踪。那刚刚来报信的家伙显然还没进入状态,呆滞地看着地上破碎的法器,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那可是传了上千上万年、据说是第一任天君亲手锻造的锁神环啊……
——所以说,之前凛玉神君根本不是因锁神环束缚才无法离开?
审讯室里,邬瞳直直地盯着破碎的锁神环,直到屋内一个人都没有了,终于踉跄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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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猛烈的气làng几乎要掀翻房顶,火舌一跃数丈,生生bī退了众人的脚步,唯有闻熹无知无畏地迎着烈火上前,却在几秒钟后突然止住了脚步。
眼前一阵晕眩。
第一掠过他心头的想法是难道自己竟然弱到低血糖了吗,第二的想法便是刚才的火光太刺眼才一瞬间晃了眼——然而事实没给他太久自我安慰的时间,刺眼眩晕过后便是突兀的黑暗。
真是流年不利。
闻熹在一片黑漆漆的光景中想道,或许是当时在沙漠与陈微山打架时被他养的蛊虫偷袭了,这种东西最是野火烧不尽、chūn风chuī又生。他察觉到周围逐渐起来的动静,本着不给人添麻烦的原则自觉后退,找了个角落站着。
顺便好好体验一下久违的黑暗时光。
这次的黑暗不似寻常寂静,黑色放大了外界的嘈杂,让他其余的感官变得分外敏锐。他伪装的分外自然,没多少人注意到他的异样,皆在忙忙碌碌地调查取证,试图将已经逃窜进地狱道的沉湖捉拿归案。
一片时轻时重的脚步声中,他独自靠在墙角,隐约听到了越发清晰的惊呼声,大概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这个点了,能有谁来?
闻熹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关节处带着薄茧,指腹沁着微凉的暖意。而他的手腕上多了道疤痕,是qiáng行挣开锁神环留下的痕迹。
答案显而易见。
——嘁。
他不客气地抽回了手,转头向门外溜达出去。半晌,他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浓重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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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注定漫长。闻熹知道自己睁眼也看不见,便也懒得多此一举。
他悉悉簌簌摸索半天,把调成振动模式的手机握在手里,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一只两只,闻熹枕着胳膊,怡然自得。
三只四只,闻熹扯了扯被子,心道大夏天的怎么还有点冷。
五只六只,西海的人又yīn魂不散地来给龙三求情,闻熹听着电话当催眠曲,最近气势磅礴地挂断了,思绪飘到了至今还在家里快乐玩耍的桃夭身上。
……
第九十只,手机一如既往地安静,跟坏了一样。
第九十九只,他听见门开了,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