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宏远说出那个违心的“还行”时,程毓知道,是时候了。
“宏远,之前没跟你聊是担心影响你上课,不过今天,叔叔想跟你聊聊。”
周宏远身体一颤,不自然地看了眼自己的叔叔,然后迅速收回目光,只盯着电视中的广告,“聊什么。”
程毓没多犹豫,“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
周宏远皱了皱眉头,没抬起头来,“没有……你不用担心。”他既不想让程毓担心,也不想让程毓失望,更不想承认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废物。
程毓靠自己侄子近了几分,是个让轻微洁癖的周宏远略感不适的距离,周宏远的心“怦怦”跳了两下,情绪在紧张、不适与羞愧中辗转,他没敢动弹,只是垂头看着自己的手。
程毓循循善诱,“我是你的叔叔,也是你的监护人,照顾你,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所以,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难题,或是有谁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叔叔,叔叔会很妥帖的处理这件事……宏远,你不要怕,让叔叔帮你好么?”
程毓的话一句不落的灌进周宏远的耳朵里。程毓说得太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有那么几秒,周宏远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监护人,就是那个伤害自己最深的人。
明明自己的生身父母都对自己随意打骂,而这个年轻的便宜叔叔,这个葬礼上突然蹦出来的监护人,又怎么可能永远保护自己?
既然这个保护是有时效的,那么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反正程毓总会烦,总会厌倦,而自己,最终只会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周宏远觉得自己的命运倒有几分悲壮美,虚虚地笑了一下,将违心的戏码一连演到底,说,“一开始有点小矛盾”接着,他笑得天真可爱,“不过现在已经全部解决啦。”
程毓张了张嘴,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过了几秒钟,笑了一下,说,“那等你以后想说的时候,再跟叔叔说吧。”
第12章
开学的第二周,周宏远婉拒了程毓送他上学的提议,背着灰不溜秋的大书包,一个人去了学校。
周宏远关门离开的瞬间,程毓怅然若失,看着禁闭的大门,愣了很久,最后也只能笑笑作罢。
周宏远不仅没什么感触,还觉得自己一个人更加轻松自在,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打从校门口,周宏远便看到了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孔德诤,他皱了皱眉头,不欲与其jiāo谈,大步向前走去。
刚一坐在位置上,孔德诤紧随其后赶来了,将书包往自己桌上一撂,斜视周宏远一眼,嗤笑,“怎么,今天你那个小白脸叔叔没来送你?”
频繁出现在周宏远身边的年轻叔叔,让班里传遍了关于周宏远的风言风语。多事的家庭妇女、牙尖嘴利的学生,将故事说得扑朔迷离。
周宏远用力抿了一下嘴,没搭腔。相处这一个多星期,孔德诤什么品行,周宏远摸得门清。孔德诤出生在一个平常且幸福的家庭,爸爸是学校旁边工厂里的工人,妈妈是个家庭主妇,专职照顾他的生活和学习,普普通通的小康之家。面相颇佳再加上学习优异,孔德诤从小被寄予厚望,也因此浑身有股傲气,谁都不服谁都不忿,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瞧你不顺眼就日日不让你好过,越是搭理越是反击,他便越有斗志,越爱缠上来找事。
孔德诤却没因为周宏远的缄默而消停下来,不依不饶地说,“周宏远,你爸妈呢?你不会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还是说那个小白脸其实是你便宜爹?”
别的尚可以忍受,可他如何吃喝皆承恩于程毓,又如何受得了别人对程毓出言不逊?周宏远小脸气得通红,皱紧眉头,厉声问,“你到底有完没完?”
孔德诤甩了个白眼,转过头去,掏书地空档口中振振有词,“有人生没人养的**玩意儿。”
周宏远彻底怒了,放下手里的书,问,“你才有人生没人养,整天嘴那么臭,不知道丢人值几个钱么?神经病啊你。”
孔德诤是“天之骄子”,哪受过这种委屈,俏脸一红,“嘭”地一声站起来,用力推了周宏远一下,“你才神经病呢。”
周宏远踉跄了一下,身体里那点儿野性彻底被点燃。他虽长得瘦小,力气却远比孔德诤这种温室中长得的花朵要大,使出一半的力气,在孔德诤胸前推了一把,低吼道,“以后别他妈招惹我,听到没有。”
孔德诤“咣唧”一声摔回椅子上,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不相信周宏远竟然敢对自己动手,他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晕着水汽,让人怀疑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周宏远此时收了平日的隐忍,戾气全开,淡淡地扫了孔德诤一眼,对孔德诤的反应只是嗤笑一声,随后端坐在桌子前,拿出课本来预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