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毓博士毕业以后,学校里不少老师都打起了他的主意,一个挨着一个的等着给他做媒。程毓推脱不掉,只得答应了。事后他又觉得别扭,毕竟周宏远对自己的那份心思,他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周宏远现在日日跟在自己身后,看他看得委实紧,又怎好对周宏远说,自己要去相亲?
周五,一回到家,程毓便开始愁眉不展起来。周宏远是何等的人jīng,不过一会儿就觉出了程毓不对劲儿,故意摆出副乖巧又可怜的模样,耷拉着脑袋问程毓,“叔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程毓本就担忧这件事,听了周宏远这话马上皱起眉头,他咬了咬嘴唇,到口的假话又憋了回去,“嗯,同事给介绍了个姑娘。”
周宏远撇了撇嘴,愣了半天,才说,“那,那你什么时候去?”
程毓抬眼瞅了周宏远一下,瞧他不反对,才舒了口气,“周六中午,一起吃个饭。”
“那我送你。”
程毓刚要说不用,便对上了周宏远有点yīn郁的小表情,一瞬间,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生生咽回了肚里。
第二天,程毓本还有些担忧,生怕周宏远搞出什么幺蛾子,惹得人家女方下不来台,谁知周宏远连车都没下,只是把车停在了停车位,然后眼巴巴地对自己说,“叔叔,我在这里等着你。”
程毓瞧他这副样子,心里发紧,说,“你不用等我,我吃完了自己回去就行。”
周宏远却不依,只说要等着他才安心。
程毓心里发毛,一步三回头的走进商场。他轻松找到了那家约定的饭店。等了不一会儿,苏娟就到了。苏娟三十五六岁的模样,从介绍人那里得知,经历过一场闪婚闪离。
苏娟在S大对面的省师大里教现代汉语,长得清秀文雅,声音温温柔柔的。程毓好久未曾与女性单独吃过饭了,不免有些紧张,矜持地叫她苏老师,苏娟也从善如流,管程毓叫程老师。
菜品虽可口,苏娟也是个极好的女伴,可程毓心中记挂着周宏远,一会儿担心他在车里饿了,一会儿又怕他等烦了,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宁。苏娟年纪不小,甚会察言观色,窥探出程毓的魂不守舍后便不再自讨没趣,吃完饭便提出自己有事要先回家。
程毓自然答应了,结过账后,又重新点了道菜打包,然后一路小跑地回到停车场,一走近便看到周宏远正皱着眉头从车里往外瞅着自己。
程毓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了几下,他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将打包盒往周宏远手里一放,说,“饿坏了吧?”
周宏远低下头看了看程毓打包来的菜,小声说,“我不想吃别人吃过的菜。”这个别人说得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程毓颇有些不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知道,这是我专门给你点的。”
周宏远这才放下心来,扯了一个略显勉qiáng的笑,láng吞虎咽起来。吃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程毓,“叔叔,你喜欢她么?”
程毓咬了咬嘴唇,他看着周宏远这副谨小慎微、小心对待的模样,心中涌动着一种微妙的感情,自己喜不喜欢苏娟都不重要,没有苏娟也总有下一个。可他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一边利用这周宏远当司机、当保姆,一边又当着周宏远的面相亲,自己与玩弄旁人的感情又有什么区别?他明明知道周宏远喜欢自己、爱着自己,又毫无愧怍地与周宏远住在一起,日日接受周宏远对他的好,却又给不了周宏远想要的。自己这个样子,究竟算什么?
程毓垂着眼眸,纠结、苦恼、挣扎,多种情绪在心间缠成毛线,再撕扯不清。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这么自私而懦弱。哪怕周宏远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都不求,就算周宏远对着一切的奉献与痛苦都是甘之如饴,可周宏远什么都不求与程毓对周宏远的心意视而不见根本是两个问题。
程毓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周宏远,缓缓说,“宏远,要不然你还是搬走吧。”
周宏远怔了几秒钟,他拿着一次性筷子的手轻微地颤抖动了几下,随后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往下埋,直到程毓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才吸了吸鼻子,说,“嗯,叔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程毓看着窗外的景物一点点后退,突然觉得鼻子好酸。他才刚刚与周宏远恢复以前的关系,他才刚刚找回一个亲人,就要这样,将周宏远推开么?
可如果不推开,他们又能怎样呢?难道自己要一辈子不结婚,再耗上周宏远的一辈子么?还是说,他们要一辈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