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远亦不敢想太多,与程毓在一起的日子是他qiáng求来的,每一天都是赚到了,又怎敢奢求太多。
程毓再没有说过什么令周宏远难堪的话。他本就不是个尖锐犀利的人,更何况若对手是周宏远,那么他最多也只能落下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他早已明白了这些,更不必拿尖锐的棱角同时刺穿两个人的心了。
周宏远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之前是为着名利事业蝇营狗苟、后来则是为了程毓,每周往返与北京与J城间。八月末的时候,北京下了场大雨,天气骤凉,写字楼里的空调却还没关,周宏远体质虽然不错,却因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心力jiāo瘁,免疫力下降,发起了高烧。越是平时不生病的人,乍一得病便更是难耐,他断断续续地烧着,一场病从周二拖到了周五,三四天都没见好。生了病,周宏远本不想开夜车赶回J城,可自打这个夏天以来,他就辞了家里的小时工,此时生了病,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他不免想起了少年时代程毓在身边嘘寒问暖的样子,心里的那股委屈劲儿怎么都压不下去。可这一刻他突然好想念程毓,片刻都不愿耽搁。
周宏远是个行动派,当即拿了车钥匙下车库,直奔J城而去。
到程毓家门口的时候,周宏远的脑子已经昏成了一锅浆糊。他虚虚地靠在墙上,“哒哒哒”敲着门。
程毓早就摸准了他每周五都会回来,听着声了便趿着拖鞋一路小跑过来开门,却看到周宏远整个靠在墙上,沾了一身白灰仍是不知,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
程毓刹那便觉出周宏远不对劲儿来了,他咬了咬嘴唇,问,“怎么回事儿?”
周宏远平日里虽爱极了与程毓撒娇,遇上事儿了却是个要qiáng的性子,他只摆摆头,正了正身子,刻意拿出一副jīng神头满满的样子应对程毓。
程毓笑了一声,用力扯了扯周宏远的胳膊,把他拽进家里,轻声说,“我还能不知道你啊。”
周宏远听了这话,顿时没了骨气,软塌塌地往程毓肩头一靠,程毓颇有些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让他坐在沙发上。
周宏远早已累脱了力,一倒在沙发上就昏昏沉沉地,再睁不开眼睛了。程毓皱着眉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端来温热的粥让他喝。周宏远直不起身子,程毓就拿了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喝,直到大半碗都喝尽了,复拿来药和水让他吃。做完这一切,程毓又将周宏远扶到客房里去,给他盖好被子,才准备关灯离开。
周宏远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眼睁睁地看着程毓正要往客厅走,他想叫程毓一声,却发不出声音来。不知怎地,周宏远又慌又急,胡乱伸手一挥,打落了chuáng头柜上的玻璃杯。
“咣当”一声,玻璃碎了一地,冒着热气的水顺着地板一路流到程毓脚边。周宏远这下彻底惊醒了,惊慌失措地盯着程毓的后背。
程毓回过头,一脸无奈,“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刚一走就把杯子给打了。”
周宏远舔了舔嘴唇,低下头去,不敢看程毓的脸色。
程毓突然觉得好笑,此时周宏远这副胆怯的样子,倒与当初李艳华刚刚跑路,周宏远一觉醒来失手打碎玻璃时的模样相重合了。他不免多了几分恻隐,柔声说,“你怕什么啊,不就是杯子碎了么。”
周宏远才不肯承认自己怕了,硬着脖子跟程毓犟,“我有什么可怕的?”
程毓笑笑,不理他,拿了拖把和簸箕过来收拾。周宏远看他笨拙地蹲**去,顿时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周宏远总是这样,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却又给他添了一次又一次的麻烦。
周宏远心里闷闷地,他看着程毓为自己忙里忙外,又是惶恐又是难受。程毓长期伏案工作学习,腰和肩膀都落下了职业病,蹲了那么一会儿,站起身时,腰和背都酸得难受,他扶了扶墙面,却没停留,将垃圾丢掉后,又端了杯新水过来,稳稳当当地放在周宏远手里。
周宏远连忙接过来,喝尽了才放在chuáng头柜。他偷偷打量着程毓,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毓搬了个凳子坐他chuáng边儿,语气里虽带着埋怨,却听不出怒气,“你生着病呢,gān嘛还跑这一趟,多不安全啊。”周宏远病成这副样子还开了四五个小时的夜车赶过来,程毓再多的气恼都统统化作一阵阵的后怕。
周宏远舔了舔嘴唇,听了程毓的话,才抬起脸来,直勾勾地盯着他,“想你。”
程毓皱了皱眉头,终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现在这么狗腿,早gān什么去了。”
周宏远听得出程毓没认真,可就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抱怨,亦让他心惊胆战,他扯扯程毓的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