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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终于,孟时雨仗着他家姑奶奶不认识英文字,放飞自我套了件短袖,上面印着一行洋文:IAMYOURFATHER。

  姑奶奶是总参的老人,膝下没有小孩,一个人住在西城那边的大院儿,对小朋友来做客别提多欢迎。大院什么都好,就是孟时雨有一点睡眠障碍,绝早会被换岗的声音吵醒。他在chuáng上闲得五脊六shòu睡不着,好容易等晨光从鱼肚白亮成了橘子的颜色,赶紧一骨碌跳起来去食堂打早点。那天他才出门,迎面就瞧见个男人杵在楼栋口。男人长得处处符合孟时雨口味,三十岁上下,一米九的个头儿,宽肩细腰,高眉深目,一侧打着耳钉,白衬衫袖子卷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六七点钟的太阳给男人勾了个金闪闪的边,风穿过大槐树的浓荫,慡慡朗朗。

  孟时雨一下子就动了心。他想着或许是邻居,热情地打了招呼。男人一愣,盯着孟时雨看了半晌,勾勾嘴角回了声早上好。有点喑哑的嗓音落在孟时雨耳朵里,吓得他的gay达乱响一气,简直好比美国F22战斗机到了北京。

  “您看我gān嘛?”孟时雨撑着口气反问。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孟时雨的前胸。

  孟时雨恍然大悟,真是,倒忘了这茬儿,占便宜怎么就这么容易呢,随便就能给人当了爸爸。

  “对不住您!就是个哏儿。”

  男人闻言也乐了,说没关系。他想了想,又问孟时雨是谁家的孩子。

  “我是二楼孟奶奶家亲戚,来北京读大学的。”

  “难怪以前没见过你,我奶奶和孟奶奶住对门儿。”

  “我知道了,你就是季奶奶说的那个去美国留学的吧,季叔叔好。”孟时雨忙顺着杆子乱爬。

  “这会儿怎么又给我升了一辈?我叫季鸣则,你呢?”

  “我叫孟时雨,好雨知时节的时雨。”

  “哦——你这是要去食堂打早点?”

  孟时雨猛点头,“我觉得这边馒头特别好吃,是特供的面粉吧,我准备去买刚出锅的,季叔叔吃了吗,一起啊。”

  他邀请得自然,仿佛目标真的只是喧腾的白面馒头,季鸣则不过是个捎带。一秒,两秒,孟时雨把饭盒越攥越紧,然后他听见季鸣则说,好啊,一起吧。

  孟时雨不知道,在那个晨光温柔的清早,有一点朱红色从他耳朵尖直延伸到白净的面颊,最后凝在了眼尾那颗小小的红痣上,季鸣则就是这样被晃花了眼睛。

  季鸣则是过来劝他奶奶搬家的,但劝老太太搬家这种事最需要讲究策略,得有时又会儿,不能妄图毕其功于一役。而这便给了孟时雨搞事的机会,二楼就两户人家,孟奶奶和季奶奶多年的邻居,孟时雨厚着脸皮去作了几回客,边吃果盘边和季叔叔斗嘴,季奶奶糊里倒账,看两个孩子贫来贫去似乎很是投缘,就叫季鸣则带孟同学在北京“转转”。

  没想到季鸣则真答应了,拎着孟时雨下楼开车。孟时雨见他按按钥匙,一辆黑白间色敞篷法拉利的前灯就闪了起来,“您这么有钱!”孟时雨吃了一惊。

  季鸣则又被他逗笑了,“有钱不好吗?”

  孟时雨摇摇头,“我小时听的都是周扒皮、杨白劳的故事,有钱人只能当反派。”

  “那你坐不坐?”

  孟时雨拽开车门,笑得像只小野猫一样,露出八颗白白的小牙,“为什么不坐,有资本家的便宜还不占吗?”

  季鸣则一路往东开,他想着现在小朋友的口味,又考虑着孟时雨是个哲学系的学生,连说好几个有情有调的地方,结果挨个遭到否决。798是小资产阶级的快乐水,南锣鼓巷是十八线城镇青年的棒棒糖,后海除了湖里的大肥鸭子一无可取,世贸天阶从里到外透着那么股第三世界人民对美帝国主义的隐秘幻想。

  “你这个小朋友,真是……墨索里尼常有理啊。”季鸣则拍着方向盘,“你说你想去哪儿?”

  工体东路的牌子从车窗上一闪而过,“季叔叔,要不咱还是踢球去吧。”

  “你还会踢球?”季鸣则也来了jīng神。

  “您是不是对学哲学的人有什么误会啊,季叔叔,柏拉图都说,年轻人要多参加体育运动。”

  “柏拉图还说过这话?”

  “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吧——季叔叔,您不会是那种键盘球迷吧?”孟时雨指着车内饰里一个小小的尤文图斯的标志,笑得狡黠,眉梢还挂着三分挑衅。

  季鸣则看得心痒,伸手捏了捏孟时雨的脸,柔嫩gān燥的肌肤触手有温,“小朋友,今天我非教你知道知道什么是朝阳she手王。”

  孟时雨把季鸣则的手掰回方向盘上,“chuī牛谁不会,我还是南开后腰MVP呢。”

  他们去了CBD附近的一个私人球馆,季鸣则拿VIP卡开了个五人场,他自己车后面一直都放着装备,就帮孟时雨租了球鞋,又打电话叫了几个朋友。孟时雨忽然想起来,说这大礼拜二的,你们怎么不上班?社会闲散人员?季鸣则说他正歇年假,至于其他人,说好听叫富二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