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平泉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一大帮难以管教的学生,刚开始的豪言壮语很快就在吵闹声中萎靡了。他们似乎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举着小手不停发问。
“先生,我们想学御剑,想和仙君们一样会飞!”
“先生不会飞吧!先生太瘦了!”
“先生看起来就不会打!也不会做事!”
“刘叔说,先生是背书的。”
“谁说我不会?”汪平泉被他们气笑了,“我也是名修士啊。我在浮丘山,可是掌门的弟子!”
众人起哄:“那先生飞一个吧!”
“先生能教我法术吗?我变厉害了就可以去搬木头了!”
“我能搬两根木头!”
汪平泉听得头大,努力板起脸,捏着戒尺敲打木桌。
他上学的时候,那对先生都是极为尊敬的,哪像现在的学生啊,还想让他上天?
汪平泉循循善诱道:“修士修炼可不是为了搬木头的。搬木头这样的事谁都能做,是卖力气的活儿,今日教你们识字,是为了你们能成为特别的人。”
一男孩儿坚持道:“可是修士最厉害了,这里的修士都是负责搬木头的!”
另外一人搭腔:“所以搬木头最厉害了!”
“对!长吟大哥也是搬木头的,他还是仙尊的弟子呢!”
风长吟沉浸于自己的委屈之中,一声不吭地望着窗外。
汪平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昨日溺水的那种窒息又再次出现。
是朝闻这地方不对,还是他教的不对?怎么这里的孩子竟然喜欢搬木头?
这是什么追求?
汪平泉束手无策,正犹豫着要不要真的露一手来镇镇这帮学生,才好继续上课。
他手揣进袖子,都握住剑柄了,突然感觉身上莫名地发凉,bī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扭头一看,发现逐晨不知何时回来,站在窗户边上,两手负后,表情yīn沉,挑着一侧眉毛,幽幽注视着正在说话的几位学生。
孩子们见他表情呆滞,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不期然对上逐晨那张带有杀气的脸,立即老实,收起手脚端正坐好。
逐晨哪里好放过他们?冷笑着道:“呵,搬木头是吧?还要先生给你们表演御剑?我请平泉道友千里迢迢过来,是为了陪你们玩闹吗?你们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不用人教?”
学生们惭愧低头,噤若寒蝉。
莫说他们,连汪平泉都被逐晨这气势给吓到了,仿佛又看见了自己童年时期,那个严厉抽打他手板的老先生。简直是他多年的噩梦。
逐晨道友那么平易近人的姑娘,生起气来原来也是这般可怕。
逐晨严厉训斥道:“以前是没有机会,所以我同情你们,如今可以上学了,你们却不好好珍惜,知道这叫什么吗?你们真是làng费了怀谢师兄带你们来的苦心!”
汪平泉看有些孩子都要哭出来了,心有不忍,好声劝道:“逐晨道友……”
“可是识字,好像没什么用。”一个较大点的男孩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全是胆怯的颤抖,“男孩子应该要早些当家,出去做事。我也想替仙君做事,不想每天吃白饭。”
逐晨说:“我现在不需要你们做事,我要你们先把自己变得优秀。我需要的不是只会搬木头的人。你们看外头那些哥哥姐姐,觉得很羡慕?以为他们只会搬木头?我告诉你们,他们什么都会做,如今朝闻要建房子,所以他们在搬木头。改日朝闻要练药,要打铁,要经商了,他们也可以做。因为他们有本事。你们可以吗?你们只想着搬木头!这不是志向,这是自甘堕落!太让我失望了!”
男孩儿被她一番话批评得脸色涨红,双目涌出热泪。他倔qiáng地握紧拳头,叫自己不能哭出来,朝逐晨用力鞠了一躬,真诚道:“对不起,仙君,我错了,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念书。”
“嗯。”逐晨仍旧肃着一张脸,“所有人,今日将自己的名字抄写一百遍,不抄完不许回家。”
一帮萝卜头乖巧应下,不敢作声。
风长吟反应过来,冤屈喊道:“师姐,不会我也要吧?”
“倒差点忘了你,你是这里的大哥,你却不以身作则。”逐晨不留情面道,“你抄两百遍!”
风长吟捂着额头就要晕倒,他急道:“我不要和他们一起上课,我又不是不识字!”
“可以,等新的先生来了,我给你安排个私教。”逐晨点头,“终于有点上进心了,师姐不能让你失望。”
风长吟:“……??”
晴天霹雳!
逐晨:“都给我好好上课啊,我还会再过来的。别再让我抓到。”
她缓缓转过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傲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