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边上两位青年瞠目结舌,正犹豫着要说什么,他人已经飞不见了。

  “这……”青年吞吞吐吐,“是不是不大好?”

  都还是个孩子。

  逐晨收回视线,将袖子垂下去,朝两人道:“不用替他担心,他一身蛮力无处使。我不能离开这里,等我师弟回来了,再送你们出去。”

  “是,是。”两人连连点头,惶恐得语无伦次,“不是!我们其实也可以自己走回去的,不敢劳烦仙君……”

  逐晨打断他们的话:“行了,先跟我走吧。”

  她走了两步回头问:“对了,你二人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怎会到这里来?”

  先前那哭成泪球的男子,用衣袖抹了把脸,回道:“小、小人名叫张识文。这位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叫郑康。此次多亏了他相助,我才能有幸遇上仙君。”

  他叫张识文,自幼出生在余渊城。

  虽然叫识文,但他其实并不识字。在余渊城,念书是修士和有钱人才能做的事情,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木工,自然没有那样的机缘。

  余渊城离魔界不远不近。

  张识文去过的地方很少,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余渊应该是最靠近魔界的一座小城。每到冬天食物稀缺时,就会有几只妖魔跑出来掳人吃。是余渊宗的仙君修士庇佑了他们,才叫他们能有这么多年安稳。

  因此,虽然在余渊的生活清贫又艰难,可能活着混个饱饭,他已经很知足了。

  直到四年前,一位余渊的修士过来,随手点了一拨人,指派他们去巽天城帮忙建造一座宫殿。

  巽天城是远近最繁华的一座城镇,其所隶属的仙门自然也很qiáng大。

  张识文以为这次的劳役同以往一样,只需一个月左右就能回来,又素来听闻巽天那边的软红香土,便带了自己的妻子一同过去开开眼界。

  结果,一月过去又一月,张识文等人被当做苦役qiáng留在巽天,整日受鞭笞rǔ骂,日以继夜地劳作赶工。

  众人无力反抗,只能咬牙qiáng撑。

  一直到不久前,宫殿才终于竣工。

  可此时,张识文的妻子已经怀孕七个多月。

  他苦苦恳求巽天的修士,能让五娘留在城里生产,却被对方狠狠拂开。

  对方那目若无人的模样,他至今仍记得清楚。

  张识文无奈,只能跟自己的兄弟,离开城镇返回余渊。

  孕妇不能颠簸,何况五娘这几年里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头,骨瘦如柴,唯独肚子大得出奇。他们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半个多月,才走到这里。可五娘已经是不行了。

  张识文原本已经要放弃,想着大不了就与妻子一同去死,正闪过寻短见的念头时,夜空中突然出现一片霞光,几乎照亮了半边苍穹。那瑰丽绚烂的画面,叫他又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加上郑康坚持过来试试,于是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张识文说着,嘴里一阵苦涩,苦涩背后余下无比的庆幸。

  他又朝逐晨鞠躬敬了一礼,情真意切道:“多谢仙君相救!”

  逐晨静静听他说完,看着面板上一点一点不停上涨的声望,深刻体会到了他的感激之情。

  她不大好意思道:“举手之劳而已。就算你今日不求我,我也是会救她的,想必换做别人也是一样。你不必如此再三道谢了。”

  张识文咬着牙激动道:“不一样的仙君!你与他们——完全不一样!”

  被赶出巽天城的时候,张识文就想,就是巽天城里的狗,也比他们过得有尊严。

  真是人如草芥,命如蝼蚁。

  他从未觉得那样可悲过。

  可等见了逐晨,他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另外一种人。这种人虽然少,却是真正称得上仙人、君子——高节清风、淡漠名利。

  她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亲切,又如此的美貌。

  经过这番生死变故,原先那些叫他畏惧尊敬的修士,如今在他心里不过是群面孔丑恶的得势小人而已。

  那些人怎配与面前的仙君相比?

  “嗯……”

  五味杂陈。逐晨不生唏嘘,沉吟了两声,没有反驳他。

  在这个弱肉qiáng食的世界,生存自然是很残酷的。她是运气好,有师父庇佑,人人愿意给她一个好脸色。风不夜向来护短,所以那么多年,她在师门里受过最大的委屈,也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嘲讽而已。

  张识文等人的生活,她哪敢说了解?

  正因如此,她才更见不得这些人过得如此水深火热。

  逐晨分神了会儿,一行人已经走到木屋前面。

  她看着前方的木排,忽然想起还有这一桩麻烦事,忍不住抬手抹了把脸。

  张识文与郑康站在木屋前面,打量许久,眼底也浮现出些许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