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风不夜听到还有“几个时辰”,后面的话就有点听不进去了,他等着逐晨话音结束,接了一句:“随意什么都可以,剑穗就不必了。”

  与逐晨那透着丝丝温柔欣喜的声音相比,他的回答就像是落入水中的石头,冰冷又生硬。

  “随意什么?”逐晨想起寻山道人的话,玩笑说,“我总不能随意在路边摘朵花送给您吧?”

  “随意。”风不夜只想叫她放弃折腾瀚虚剑,语气便显得敷衍,“送朵花也是可以的。”

  逐晨愣了愣,几个连续的“随意”下来,纵是再迟钝也无法忽视他的不悦,轻声道:“可是朝闻的路边,也没有野花啊……只有竹子。”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风不夜听着她突然安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可能说得太重,有些伤人。

  他喉结滚了滚,长睫下垂,不知该说些什么用来安慰。

  这问题比方才的瀚虚剑还要令他苦恼,而这些鲜少困扰住他的问题,全都来自面前这个人。

  逐晨将剑垂下,手指一圈圈地勾着红绳缠进手心,胸口有些莫名的冰凉酸涩。当是自己的一腔好意成了自作多情,但算不得风不夜的错。

  她手指攥得发疼,抿了抿唇角,面上扬起轻笑,说:“好,那我去给师父看看,朝闻有什么jīng致的小东西。”

  风不夜脸色发黑,语气也是yīn沉:“我并无此意……”

  逐晨听得心不在焉,低下头去,细声道:“那就算了罢。”

  “不是……”

  风不夜也不知为何,自己说出口的话句句都像恶言。可他又不似梁鸿落那人巧言善变,面对眼前这局面,只觉得喉咙跟堵住了一般,连呼吸都被窒在了胸口。

  明明逐晨是一片好意,该是件叫人高兴的事。

  “不必。”风不夜说,“你当我没有说过,多谢你的礼物。”

  逐晨淡淡道:“哦……”

  风不夜又说:“你编吧。”

  逐晨:“……”

  风不夜吸了口气:“我本是想叫你——”

  他说了半句,又止住,低头沉吟片刻,竭力放缓语气,柔声道:“我本是不想让人动瀚虚的,瀚虚剑意中皆是杀气,因此平日都不归鞘。你哪怕做了剑穗,挂在上面,用不了多久它也会损坏,我不想叫你白费这功夫。”

  逐晨见他努力解释,心里好过了些。

  世上剑修皆不喜欢别人动他们的兵器,这没什么。只是她一直带着瀚虚,差点忘了此事,以为风不夜不介意。

  “我知道了。”逐晨佯装不在意,笑道,“那我稍后将它拆了,免得以后麻烦。”

  风不夜未看她表情,体内沉寂了数日的龙魂却再次有了躁动的征兆,他从忽然涌起的情绪中,品到了莫名惆怅的滋味,好似逐晨暗藏起来的便是这心情。

  他将那股诡异的感觉qiáng行压下,朝逐晨伸出手,后者乖巧地将瀚虚剑递了过去。

  红绳才缠了三分之一,还有长长的线条坠在后面。从绳子尾端弯曲的褶皱,风不夜能想到逐晨是如何坐在石头上,一遍遍地往上缠绕,又觉得不满意,一遍遍地解了重来。

  他怎能叫别人将自己付出过的真心也拆了当不曾发生过?

  “好看的,着实用心了。既然已经编到这里,那就继续吧。”风不夜莞尔一笑,“这是你第一次晓得给师父送礼。待你编好后,我去抽几根天蚕丝出来,炼化一下,当能久放。”

  他说完,便觉心头的那股yīn郁散去了不少,还有种chūn日嫩芽清新招展的蠢蠢欲动。偏过视线,发现逐晨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风不夜问:“怎么了?”

  逐晨摇头:“没什么。”

  风不夜将瀚虚剑还给她:“若是坏了,你不要生气。”

  “不会。”逐晨下意识地想说,若是坏了,她还可以再编一条。但觉得风不夜其实并不喜欢剑上挂个东西,又给忍住了,只咧开嘴角笑了笑。

  风不夜见她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劝说道:“早些休息。”

  他好不容易安慰好了人,也不敢再多讲,看了她几眼,返身回魔界修炼。

  ·

  逐晨用了一晚上,才将剑穗编好。她翻来覆去地看手中的东西,越看越觉得不顺心。

  风不夜本就不怎么喜欢这类小玩意儿,她这样的手工,恐怕就更不入他的眼了,昨日不过是看她不高兴,才好言安慰她两句。

  收礼物还要收得这样憋闷,实在是难为他了。逐晨暗叹口气,觉得自己怪对不起师父的。

  当然,寻山道人是好意,可惜同样是会错了意。风不夜这种淡名利、寡情欲的修士,哪里是那么好猜的?

  她坐在屋门口,百无聊赖地挽着剑花,脑海里一团乱七八糟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