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3章 满分状元

  “大队长,咱大队喇叭里播放今日出高考分数,是不是真的啊?”

  为给社员们增添点娱乐,江安自打家里有了收音机,白日里没少把收音机打开放在办公室里,通过大喇叭广播给社员们听。

  有时候是革命歌曲,有时候是评书,有时候是上面做的宣传,总之,通过广播,社员们没少长见识。

  “是今个出成绩,夏夏他们都去了学校。”

  江安回应着问话的社员。

  “你家夏夏和女婿还要学谨考的分数肯定不低。”

  “还不知道呢。”

  江安谦虚。

  “哎呀,大队长,这是不是高考成绩一出来,紧跟着就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到咱大队啊?”

  “是这样的。”

  “大队长家要处三个大学生啦,真是让人羡慕啊!”

  “咱们羡慕有啥子用?大队长家不仅儿女有出息,女婿也有出息,唉!咱们家娃儿就是拍马也难追上大队长家娃娃。”

  “咋?你难不成想把你闺女说给学谨做媳妇?我说啊,你就别想着没事啦。”

  “你胡说啥子,我说的是学习,是考试成绩。”

  “哈哈哈!那就是我理解错啦,别见外哈!”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要是和你一般见识,不得自个把自个给呕死。”

  “瞧你说的,我不过是开句玩笑,你这还较起真来了。”

  “好啦好啦,你俩至于么,为那么点事拌嘴,是工分和你俩有仇么?”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不,说着说着,原本略有些凝滞的气氛一时间活络起来,随之有女社员把话题转回叶夏身上:

  “小夏那娃儿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说拿钱给咱大队盖新学校就不带犹豫地把钱拿出来,大队上也是行动迅速,抽出部分劳力好的社员,这才过去半个来月,新学校就已经基本建好,我看啊,等到九月份开学,娃娃们就能坐到新教室啦。”

  “安上门窗,再换上新桌凳,八月底收拾齐整,我看也差不多。”

  有女社员搭话。

  “咱村的小娃娃们可是沾了夏夏的光咯!”

  “说得好像咱们大家伙没沾夏夏的光似的。”

  “我可没那么说,这十里八村的,哪个不知道咱村的有养猪场和饲料厂是咋建起来的,就是咱大队这新学校,十里八村那也是没人不知是夏夏那丫头的功劳。”

  “说起来,咱大队上的干部还挺会来事的,竟然让小夏那丫头给新学校取名字。”

  “该学校的钱是人小夏出的,取个名字算啥呀,再说,人小夏给学校取名‘春芽’,说是代表希望,国家的希望,这多好听,多有意义啊!”

  “春日嫩芽,生机勃勃,你们说夏夏咋就想出这么个好名字啊?”

  “读的书多呗!”

  “是啊,夏夏那娃读的书多,给学校取个好名字没啥大惊小怪的。”

  社员们边劳作边嘻嘻哈哈说笑,约莫快到中午收工前十来分钟,大队广播突然响起,上工的社员们瞬间止住说笑声,聆听支书打算在广播里说些什么。

  没错,是王支书的声音,大家伙不会听错,这会儿就连江安都望着大队部方向,仔细听着飘入耳廓的广播声响。

  须臾后,江安笑了,是眉开眼笑,好不掩饰的笑,他咧开嘴喃喃:“状元!满分,全国高考状元!”

  他闺女咋就这么争气呢?不光考出好成绩,且是考出满分的好成绩;不光拿到状元,且是全国高考状元,哎哟,他快要高兴得晕过去了,不行,得好好缓缓,在这晕过去,大家伙不定怎么笑他呢!

  “大队长,你这是高兴傻了吗?”

  “大队长,你家夏夏太能行啦,竟然给你们家考出一个全国高考状元!”

  “大队长,你家是不是得摆酒席热闹热闹啊,若是嫂子忙不过来,咱们都可以去帮忙的。”

  “二旺家的,你也真能想,现如今大家的日子虽比荒年好过点,可要置办几桌酒席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吗?再者,咱大队人不少,即便大队长勒紧裤腰带整上几桌,到时坐得下吗?”

  “二叔!二叔!支书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公社打电话过来,说小夏妹妹高考考了个全国状元,还说我学谨哥考的也不错,是咱县上的第一名。”

  一十二三岁的黑瘦少年跑到地里,一到江安面前,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而就在少年说到江学谨的时候,大队广播里便传来江学谨的高考成绩。

  全县第一名,市里第三名。

  瞬间,在地里上工的社员们再一次沸腾起来,一个个全涌到江安周围,满眼羡慕,连连恭喜江安这个大队长。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一时间,

  省里就有领导查出叶夏的成绩,知道江学谨是叶夏的兄长,那位领导吩咐身边的秘书,把江学谨的成绩同时查出,成绩不错,省第八,市第三,县第一,如果在全国拍下来,名次不说在前十,前二十肯定没问题。

  查出叶夏和江学谨的高考成绩,省里的电话拨到市里,实际上,市里有关部门领导知道叶夏的高考成绩,并不比省里的领导晚多少。

  等叶夏和江学谨的高考成绩被县里有关部门知道,红渠公社这边很快便接到电话,接着公社陈书记把电话拨到大梨树,就这样,叶夏高考满分,拿到全国高考状元的殊荣,及江学谨拿到全县第一的好成绩,在大梨树炸开了锅。

  王支书是羡慕得心里直冒酸水,他真得好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别让他接到公社陈书记的电话,这样他心里的酸水或许能少些,

  熟料,陈书记的电话好巧不巧被他接到,得知他们大队今年高考出了三个大学生,两个是大队长家的,且两个中的一个是全国状元,

  一个是县里的第一名,那一刻,他只觉自己是幻听。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承受着整颗心被酸水泡着,他走进大队广播

  室,把从陈书记口述中得来的好消息通过大队喇叭告知全大队社员,好叫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学斌,你这傻小子,支书正在大队广播里播报这好消息呢,你咋还跑到地里专程来给大队长说一声啊?”

  黑瘦少年正是叶夏大伯家的小堂兄江学斌,比江学慎年长一岁,相比较三年前的皮猴样儿,江学斌现在懂事很多。他原本刚到养猪场上交一筐猪草,

  想着回家喝口水,再去山脚割一筐,不料途径大队部院门口时,被王支书喊住脚,一听说是让他去地里找他家大队长二叔,

  把他堂妹江夏和堂兄江学谨一个拿到全国高考状元,一个考了个全县第一的好成绩告诉他家二叔,江学斌当即撒了欢似的朝地里跑,像是他自个考出好的高考成绩一般。

  “是支书让我过来的。”

  江学斌郁闷地挠挠头,既然要在大喇叭里播报,干嘛又要他火急火燎到地里找二叔?支书是逗他玩吗?

  “好了,正好下工,走,和二叔回村里。”

  揉揉侄儿的脑袋,江安扛起农具走向地头。

  从他走路的背影和脚下的步子来看,大家好都能看出他心情好到极致。

  叶夏和陆向北是半下午回到大梨树的,说起高考成绩,陆向北其实仅在语文成绩中差三分,便能像叶夏一样拿到高考满分,拿到全国高考状元双黄蛋,而非全国第二名,京市状元这么个成绩。

  不过,陆向北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他清楚自己的不足,譬如语文作文这块,和小媳妇儿作比,那是真真切切存在差距的,

  这次的高考成绩,若不出他所料,必是作文上落下媳妇儿三分,差距不是很大,又是仅次于他媳妇儿拿到全国高考成绩第二的名次,于他来说,比拿到全国状元还要值得高兴。

  毕竟媳妇儿是他的一切,媳妇儿拿到满分高考状元,是他乐见其成,无比期望的结果。

  “你这都高兴了一路,到底在高兴什么?”

  在村口下了隔壁大队顺路的驴车,叶夏眼神怪异地瞅了陆向北一眼,说:

  “那么简单的高考题,竟然没拿到满分,啧,我都为你感到脸红呢,你倒好,听爷爷在电话里说完你的高考分数,就咧开嘴傻乐,喂,老陆,你这也太没追求了吧?”

  老陆?

  听到这熟得不能再熟,却有很久没听到的称呼,陆向北怔忪片刻,方牵起好看的嘴角说:“能看到你拿到满分,拿到全国高考状元,

  比我自己拿到更让我高兴,再说,我本来就没媳妇儿你聪明,这次高考没被你拉开太多分,我已经很满足了。”

  “就你会说话。”

  叶夏嗔眼爱人,忽然话题一转,说:“我怎么觉得村里静悄悄的啊,还有你看这附近地地里,上工的人明显比平时少一些。”

  循着媳妇儿的目光,陆向北望向两三百米外的农地:“没看出来,不过地头没见小孩子跑动。”

  叶夏微怔须臾,讪讪说:“我知道了,是地头少了小孩们跑动,所以我才会出现眼神误差?”

  陆向北笑:“好好走路,别东观察西观察,不然你这会子觉得眼神不好,没准什么时候认为自己眼瞎呢。”

  闻言,叶夏瞪眼对方:“我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吗?”

  她可从来没看错过人,哼哼!陆向北喉间再次发出低笑:“我媳妇儿眼睛明亮着呢。”

  “那你还说我不知什么时候眼瞎。”

  叶夏绷着脸儿,闹气小情绪。

  “逗你玩呢,好了,不生气哈。”

  走到叶夏家所在的村道上,陆向北脚步微顿:“你看你家院门口。”

  叶夏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抬眼看向前方:“这……”

  “估计又是给你送奖励来了。”

  小汽车一辆辆停放在媳妇儿家院门口外面的村道上,陆向北黑亮的眸子眨了下,随口就回了亲亲媳妇儿一句。“我这是不想出名都难啊!”

  揉了揉额头,叶夏略显苦恼说:“别看这村里挺和谐的,可不乏得红眼病的,前段时日的事儿你也知道,我就是突然间想到村小那几间教室多是危房,

  一个没忍住提出拿钱给学校盖新教室,当然,我是发自真心的,哪成想,会听到那么些话。他们生怕我说空话,生怕我不把钱拿出来,这不是红眼病是什么?”

  “你是担心三年后有人因红眼病生事?”

  陆向北问。

  “之前是担心过,但我家有那三个相框在,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再者,我说要盖学校已然如实兑现,那害红眼病的,心里再酸的冒泡,也只能自个酸着。”

  叶夏如是说着,片刻后,她又说:“咱俩不缺钱花,我爸妈更不会要我的钱,如果等会真确定是给我送奖励的,我就把那钱用来给大队上买一辆手扶拖拉机,支持我爸的工作。”

  陆向北沉吟须臾,回媳妇儿:“从整体上来说,这村里的社员都很朴实,你心里有主意就坐,我对你的决定向来没异议,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正如他媳妇儿所言,他们俩的确不差钱,这得来的奖励说白了是种荣耀,钱不过是奖励的一种形式罢了,用在该用的地方,没必要想太多。

  “我们县穷得很,不说别的公社,就红渠公社,是一台手扶拖拉机都没有,各大队就更不用多说,有的大队甚至连耕牛都紧缺,

  开荒种地全靠人拉犁,日子不是一般的苦,而我们村虽说有耕牛,且不止一头,可我们村,我们这个大队有八个生产小队,开荒种地时,耕牛根本就不够用,依旧需要社员拉犁耕作,否则,耽误播种,在社员心里那简直是在要人命。”

  “养猪场和饲料厂已有收入,这大梨树的日子用不了多久会是红渠公社各大队里面过得最好的。”

  “有时候我也挺烦我自己的,作何要想这想那想太多事儿?就不能好好当只米虫,好好过自己的悠闲日子,随便周围人怎样,这有不好么?”

  “如果真这样,那就不是你了。”

  陆向北眸色宠溺而柔和,他看眼媳妇儿精致漂亮的侧颜,柔声说:“你只是有颗善良的心,只是三观端正,才会担负起太多不属于你担负的责任,我怕是没告诉过你吧,在你面前,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渺小,甚至有些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