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学言和秦林对江安的鼓励分别做出回应，两人脸上一派认真，显然有把江安说的听进耳里，记在心里。
六三年的高考时间分为三天，分别是7月的20日、21日、22日。
清晨，叶夏起床洗漱，麻溜地做好早饭，一大四小用过后，她就在江安和江学言，及秦林、秦梓陪同下前往考点。对于这大阵仗，
叶夏是真觉得没必要，奈何江学言、秦林、秦梓非得跟着，说反正在家没事，又安不下心待在家里，倒不如一起陪她到考点，等着她考试结束。
就一句安不下心待在家，叶夏的“陪考团”就在考点外整整陪考三日天。
等考完最后一门外语，叶夏一如既往踩着轻松的步伐走出考点，面对她爸和二哥，及表哥表妹关切的目光，她微微一笑，甜声说：“终于考完啦，我感觉答的不错，走，我请大家去国营饭店吃顿好哒。”
见她三天来每次走出考场都是轻轻松松的样儿，丝毫没有勉强的成分，江安终于松口气，含笑点头：“好，不过，爸来掏钱，庆祝我闺女顺利参加完高考。”
“我来请我来请，爸不许和我争，我想请爸，请二哥和林子哥还有小梓吃饭。”
挽着爸爸的臂弯，叶夏鼓着腮帮子撒娇。
忽然接连两道少年的声音飘入叶夏耳廓：“江夏！”
循声而望，叶夏先是看到俞烨向她走过来，接着又看到贺曜穿过马路也向她走近。
这次高考的考点，叶夏好巧不巧就被分在市一中，看到贺曜走过来的方向，不用猜，都知道少年和她一样，在他本校考的试。
在两人走过来站定后，叶夏眼神微疑，笑问俞烨：“你怎么在这？”
少年和她二哥都是明年参加高考，没理由今个出现在这考点外。
俞烨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下，说：“我正好从学校门口路过，看到你从考点出来，就想着过来问问你靠的可还好。”
“还行，谢谢了哈！”
对方的关心她收到，说句谢谢，也是她真正的心意。
“你……你的志愿填报的是哪所大学？”
俞烨问。
叶夏看到自家老爸和二哥，及秦林秦梓还有贺曜全把目光聚在自个身上，也没瞒着，笑说：“京农大。”
考虑到他们六个学员七月初要出国参加比赛，在集训队里，他们得到上面特许，提前填写高考志愿，加之归国后紧跟着就是高考，因此，填报志愿的事儿她尚未来得及告诉家里人。
“……”
除过叶夏自己外，这一刻，她身边，和她相关的人无不怔愣。
农大？
即便是京农大，这也不该呀！
成绩好得没话说，不报考清大、北大这样的顶尖学府，为何要选农大？
尤其让江学言和俞烨想不通的是，在没去京市集训前，他们学校有一个北大的保送名额，校方当时决定直接给叶夏，熟料，被叶夏直接婉拒，说她想参加高考，想通过高考考取自己想上的大学。
于是那个保送名额被高三年级的第二名捡了个便宜。
但谁能告诉他们，主动放弃上北大，成绩好得没话说，肯定能在高考中取得高分的人，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竟填写农大？
“农大很好呀，你们看起来好像都很惊讶。”
叶夏其实能猜到大家是作何想的，但她一点都不后悔，好叭，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后悔”这两字。她是目标明确，选择填报农大的，至
于清大、北大，至于这两说大学里有她想学的专业，她完全可以在日后报考，譬如十多年后的高考，所以，真没什么好惊讶的。
“夏夏，你没开玩笑？”
闺女究竟咋想的？
他们是农村人，谁不会种地，这好好的上个学，不想着报考好大学，怎就偏偏选择去报考种地的大学？似是看出她爸心中所想，叶夏微笑：
“爸，我没开玩笑，还有，农大可不是教学生简单学种地，它里面有学院划分，每个学员又有不同专业划分，报考分数一点都不低，
和清大、北大一样是全国重点大学。学校起源于1898年，是国内第一所综合性大学，当时定名为京师大学堂，后来在建国初期，
由北大农学院、清大农学院和华大农学院合并为京农大，是所很好的学校，我想去哪里学习，然后毕业能帮咱们农民在农业这块做更多的实事，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让咱们国家的农业发展越来越好。”
说到后面，叶夏神色认真，出口之语铿锵有力。
在她的本源世界，京农大就是中国农业大学的前身，是国家国家“985工程”、“211工程”重点建设……
报考这样的大学，不丢人。
消化完闺女所言，江安心里万分动容，他闺女不忘本啊，从农家考上大学走出山窝窝，却上农大学本事，好日后回报家乡父老，他何德何能，怎就生了这么好的一个闺女？
按捺住满心情绪，江安笑说：“既然是你想好后填报的，只要你不后悔，爸支持你。”
其他人的神色也恢复了常态，叶夏这时望向贺曜：“小曜哥考的好吗？报考的是哪所学校？”
贺曜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做出回应：“指挥类院校，考的一般，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小曜哥有信心填报那样的学校，考上的可能性应该很大。”
叶夏微笑着说了句，继而看眼俞烨，诚恳邀请二人：“今个我请客，你们要不要赏个脸和我们一起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顿饭呀？”
她话都这么说了，贺曜和俞烨自然不好拒绝。
京市。
“今晚就走？”
大孙子参加高考，程老爷子和程奶奶谁都没有多过问，他们相信自己孙儿的能力，也相信孙儿的心理素质，无需他们多嘴在旁左叮嘱右叮嘱，
更何况高考前一日，孙儿就说他一切准备就绪，独自去考点没问题，不用家人陪考。看着大孙子冷静从容的样儿，程老爷子和程奶奶欣慰的同时，
安心得很，这会子看到大孙子考完最后一门外语回来，想着小孩儿多半要前往w市找他们的孙媳妇儿，不由笑问一句。
程隽朗走进客厅的脚步顿住，耳尖发热，浑身觉得不自在，他有那么急吗？迎上两位老人看过来的含笑目光，发现那目光中夹带着些许打趣，程隽朗越发不自在，他避开二老的视线，轻咳了声，方一本正经说：“明中午动身。”
“这样也好，等你坐上火车，第二日早晨就能抵达，正好明个用过早饭，奶奶去百货商场转一圈，给夏夏买两条裙子，你走时顺便给带上。”
小丫头长得甜美可爱，又精致漂亮，穿上好看的裙子，那就是漂亮的小仙女，前面小丫头尚未成为他们家孙媳妇儿，她就喜欢得紧，
就想着或买或做最好看的衣服给小丫头穿，把小丫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现在小丫头已经和他们老程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和他们大孙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作为奶奶，她更应该用心打扮小丫头。
“我陪着您一起去百货商店。”
给媳妇儿买裙子，嗯，这很好，他需要亲自给他的小丫头挑选，如是想着，陆向北甚至升起一股子迫不及待，好希望立时立刻前往百货商店。
看着老妻和大孙子，程老爷子这时说：“明个我正好也没事，陪你们一起，就去友谊商店吧。”
相比较百货商店，友谊商店里面的东西更为新颖、时髦些，他们家孙媳妇多好一小姑娘，就该穿最漂亮的小裙子，最舒适的小皮鞋。
程奶奶瞅眼老伴儿，笑眯眯说：“好，咱们到友谊商店给夏夏买裙子，买小皮鞋。”
老头子对小丫头有多满意，她比谁都清楚，但不可否认的是，小丫头的确优秀得没话说，这般的女孩儿，她值得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那我上楼了。”
陆向北说着，见两位老人一脸慈爱地点头，继而出了客厅，径直踏上楼梯，回他自个房间。望着他修长挺拔，宛若苍松劲竹般的背影，程奶奶眼里写满宠溺：“咱家隽朗长大了呢。”
虽然没到成年，可她家大孙子个头高，说话行事稳重，比大院里一些十七八岁，甚至更大点的小子看着都要成熟内敛，其实也不对，她家大孙子自幼就是个稳重内敛的小孩儿，从不调皮捣蛋，没少让他们老两口心疼。
“嗯，是长大了。”
程老爷子笑着回应。
翌日，友谊商店。
“这条蓝色工装背带裤和灰色的都不错，搭配那件白色带着蕾丝花边的短袖和那件白色的长袖衬衫都好看。”
端详着手上的工装背带裤，不忘瞅眼货架上挂着的短袖、衬衫，程奶奶对程老爷子和程隽朗说：“要不两条背带裤和那件纯白短袖还有衬衫全买了，方便夏夏平日里换洗。”
程老爷子不等程隽朗做声，首先赞同程奶奶：“买。”
他们家的钱票不给孙子孙媳妇花给谁花？
买买买，只要是老妻看中的，他没有任何意见。程奶奶眉眼含笑，和柜台售货员同志说：“按着我说的号码帮我包装下。”
“老同志您稍等。”
售货员很有礼貌地招呼着，能在友谊商店这地儿上班，都是极有眼力见的，且能进友谊商店买东西的，身份基本上都不一般，人家手中有钱有外汇卷，买几件洋气点的衣物，是真不算什么。
陆向北不经意间看到货架上挂着的一条款式简单大方、颜色素净的连衣裙，他觉得那条连衣裙叶夏穿着绝对好看，不由说：“奶奶，夏夏穿那条裙子应该很好看。”
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程奶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没错，很适合夏夏穿。”接着，程奶奶对正在忙活的售货员同志说：“麻烦同志把那条连衣裙也给我拿一条。”
得到售货员回应，程奶奶问大孙子：“你看看可还有要给夏夏买的？对了，给你也看身衣服，这两年你个头长得快，以前的衣裤穿着都短了吧。”
“我的都还能穿，不用买。夏夏的够了，给您和爷爷看看。”
小白鞋一双，凉皮鞋一双，再有两条工装背带裤和短袖、衬衫各一件，及他看中的那条连衣裙，嗯，给媳妇儿先买这些，回头等大学报到，他带着小丫头来这买换季衣服。
陆向北默默地想着，眸底闪过一抹他不知的柔光。
买好要买的，程家两老一小回到大院。
“夏夏的高考志愿果真填写的农大？”
洗了把脸，程老爷子来到客厅坐到他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随口问陆向北。
进家门前，老爷子在车上聊到高考志愿的事儿，免不得在陆向北这问起叶夏填报的志愿，得知叶夏报考的是京农大，虽没露出明显的吃惊，心里却还是有那么点错愕。
“确实填写的农大，我就在边上看着她填的。”
陆向北如实说着，闻言，程老爷子眼睑微垂，静默片刻，方抬眼重新看向大孙子问：“夏夏是怎么想的？”
陆向北不假思索回应：“她说想要老百姓吃饱穿暖，想要大家想吃肉就能吃到肉。”
“小丫头志向大得很呐！”
程老爷子叹了句，说：“不过小丫头倒也确实在朝着她的志向努力，之前由s省递交到京里的有关大梨树科学养猪和混合饲料的事儿，
大领导看过后很是高兴，派专员前去做调研，后来确定消息属实，大梨树饲料厂生产的混合饲料和夏夏写的那份科学养猪计划，在大领导亲自干预下，已传至全国各地，想来大梨树饲料厂的业务现在一定不错。”
“混合饲料是夏夏亲手配比，并经由大梨树大队喂养的猪真实检验，作为猪饲料，确实有利于猪仔成长，出栏日期比市面上短则七八个月，长则近乎一年明显缩短不少。”
“这个我知道，三个来月就能出栏，重量约莫一百公斤左右，宰杀后，肉质鲜嫩肥美，比市面上原先售卖的猪肉更有营养价值。”
程老爷子缓声说着，闻言，陆向北嘴角微勾：“吃起来很想，对人体确实更有营养。”
猪草是她媳妇儿空间里草籽长成，有灵气滋养，猪仔食用混合这种猪草的饲料，产出的肉能没有营养？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陆向北自然不会说出。
“日后你们毕业分配，夏夏这是打算跟着你走了？”
程老爷子的眼神忽然染上一抹戏谑，接触到这目光，陆向北倒也不矫情：“我不想和夏夏离的太远，回头分配工作，还需要爷爷给我们费点心。”
程老爷子摆摆手，笑说：“从基层做起，用不着爷爷插手，大领导们保准对你们的选择高兴得很。”
他可是知道的，在俩孩子随着团队学员载誉归国当日，不仅大领导们有亲自接见，且中科院特发出邀请，愿吸收六名学员大学毕业后加入中科院做研究，
结果，他家大孙子和夏夏那个小丫头直言婉拒，让中科院那下老家伙惋惜不已，同日，农科院也发出邀请，不过只是针对夏夏那个小丫头，
然，依旧被小丫头像婉拒中科院那般给拒绝，但据说农科院的老家伙们并没有放弃，现如今高考结束，若是农科院那些老家伙得知小丫头报考的学校是京农大，铁定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又是拒绝国外的知名学府留学邀请，又是婉拒中科院、农科院相邀，俩小孩儿的魄力真不是一般大，且目标明确，不受眼前利益影响。这就是他家的两个小家伙，真实令他这做爷爷的位子骄傲啊！
很显然，叶夏不仅被程老爷子纳入自家人范围内，更是和程隽朗在老爷子心里有着同等地位。
陪闺女参加完高考，江安没在w市多留，走的时候他有提前把秦林、秦梓带回大梨树，叮嘱江学言照顾好亲亲闺女，方放心走人。
江安知道闺女为何要在市里多留一天，不过看破不点破，闺女也是要面子的，他还是闭上嘴默默回家，不多嘴好些。
在陆向北送叶夏坐上回w市的火车前，有专门说过高考后他来w市不用叶夏到火车站接他，因此，陆向北这日一下火车，就拎着两个鼓囊囊的旅行包走出火车站，坐上公车直接来到市话剧团家属院。
“去冲个澡好好睡一觉，咱们半下午再动身回村里。”
见爱人眉宇间难掩疲惫，叶夏眸底禁不住闪过一抹心疼。
“嗯。”
陆向北点点头，问：“二哥呢？”
“一大早就去了俞烨家，说午饭前会回来。”
叶夏回了句，又说：“你洗澡出来和碗稀饭再吃几个包子垫垫肚子，中午我给咱做芝麻酱凉面。”
“好。”
媳妇儿做的饭他就没不爱吃的。
果真如叶夏所言，江学言中午十一点过半到家。
“隽朗到了？”
进门就问，叶夏正往锅里下手擀面，闻言，轻“嗯”一声，低声说：“在屋里休息，让他多睡会。”
江学言怔了下，而后一副被酸到的样子：“你对那小子可真好。”
“你坐一晚火车我也会这么关心你的。”
叶夏微笑：“男孩子太小气不好。”
“我可不是小气，那小子不好好在自个家，总往咱家跑，他不嫌脸红我都为他脸红呢。”
江学言嘀咕。
“二哥很讨厌隽朗哥？”
叶夏挑眉笑问。
江学言抿唇静默须臾，方回她：“那倒也不是，我就是觉得他太爱往你身边凑，那黏糊劲儿看得我挺辣眼睛。”
叶夏笑：“隽朗哥性子有点闷，打小就没什么朋友，他是喜欢咱大梨树，喜欢咱家，喜欢和大哥还有你还有三哥相处，才想着放假去咱家玩儿。”
“女生外向，你这么小就为那小子说话，肯定是被灌了迷魂汤。”
江学言语带不满说。
“我只是实话实说，再者，隽朗哥很好，我也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在这个世界，说句不该说的，她和陆向北，她的爱人，他们间才是最亲密的，是不可割舍的，旁的人，譬如他们两边的亲人，说白了只是和他们有着血缘关系，但只要他们在这个世界一天，自不会放自己的亲人不管。
江学言脸热：“你是女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喜欢。”
“老封建。”
叶夏怪异地看眼江学言，浅笑说：
“咱们这是新社会，再说，隽朗哥和我是定亲对象，我又是在二哥你面前说的，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
“二哥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我就是觉得你很大胆。”
江学言生怕惹妹妹不高兴，慌忙支支吾吾解释。
“大胆吗？”
叶夏好笑：“面对真心喜欢的人，如果不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会很容易错失对方，不过，在说出喜欢前最好还是谨慎些，免得一时冲动被人当做流氓，那可就大发啦。”
江学言怔愣：“结合你之前说的，我觉得我还是离女孩子远点比较好。”
“我可没吓唬你，我就是想让你和大哥三哥小五日后找对象眼睛擦亮点，别整个心思不存的事儿精进咱家门。”
“对方要是很聪明，又有心欺骗，我们哥几个就算眼睛擦得再亮，怕是也难保不栽跟头。”
“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二哥先好好读书搞事业，对象的事儿一切随缘就好。”
“好麻烦，我不想那些。”
江学言略显烦躁地挠挠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过来，不由回过头：“你不是在休息吗？”
陆向北扯了扯嘴角，回他：“睡了快三个小时，这会儿精神还好。”
“那就坐吧，别杵在这挡路。”
江学言别扭地招呼陆向北坐到小客厅的长木椅上：“考得怎么样？报的是清大还是北大？”
明明是在关心人，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点冲。”
陆向北像是丝毫没觉察出二舅子的态度有不对的地方，他说：“还行，志愿上填的是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