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要说,看他江学谨哥几个能把我怎样?!辈分高?哼,我姓王又不姓江,谁要和她江家人排辈分?想占我便宜,没的她!”
王蕾蕾一脸不以为然地说着,这时王支书背着手从院外走进来,恰好听到婆娘和闺女间的对话,脸色当即一沉:“臭丫头,你在诅咒谁呢?”
在院门口就听到闺女乱喷,这让王支书觉得自己真得没能耐教养儿女,否则,同样家里孩子多,人江安把儿女一个个教导的既懂礼貌又知道学习,他家这几个呢?读书不行,做人要么榆木疙瘩,要么张嘴就得罪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爹,你可别冤枉人,我哪有诅咒哪个?我只是实话实说,她江夏从那么高那么长的山坡上滚下去,即便没摔死,摔成傻子残废怕是必然的,用得着我在这诅咒?”王蕾蕾挺直身板,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说错。
王支书脸色黑沉:“学谨他爸妈有打电话回来,人闺女好着呢,最多三天就能回村里,你给老子最好把嘴闭上,少在外面瞎嚷嚷!”
电话是他接的,到江家喊人也是他亲自去的,从江安的电话里,他听出对方语气没有不适,且亲耳听江安说一切都好,说江夏那丫头无大碍,
很快能出院回来,而他闺女什么都不知道就在家里胡说八道,这要是传到外面去,他老王家还不得被江家被村里人给用唾沫星子喷死,
说他们老王家的人见不得人好,背地里诅咒全村的福娃娃不落好,诅咒人江安两口子的闺女摔成傻子残废。
“不可能吧?”
王蕾蕾明显不信,只见她睁大眼,直直地看着王支书:“爹,你在骗我对不对?从那么高那么陡的山坡上滚下去,怎么可能没事?”
平日里,王蕾蕾挺怵王支书的黑脸,但她同时也知道,她老子看似喜欢板着脸说话,其实在家里和她老娘一样,最是宠着她和王平安这双小儿女,
因此,这会子王蕾蕾完全没把王支书的黑脸放在心上,她只是想确认她最讨厌的人,是否真得没像她所想那样,既没死也没残,更没有变成傻子。
“这种事是能随便下结论的?!”
瞪眼闺女,王支书将视线挪向自家婆娘:
“蕾蕾越来越不像样,你是做娘的,在家好好管管,继续由着她嘴上不把门,成日作妖下去,有你后悔的时候!”说到这,王支书把目光落回王蕾蕾身上:“再有二十来天就开学,你假期作业赶完了没有?”
江安的闺女比她家的龙凤胎小差不多三岁,可眼下人家丫头都已上高中一年,不出意外,两年后是铁定的大学生,而他家这丫头,九月份开学,才去初中报到,就这还是他托关系,在镇中学给弄了个入学名额。
不过相比较小闺女的不争气,小儿子在他这两年严格管制下,倒是长了点出息,虽说升入初中的成绩是吊车尾,但起码是靠自个本事考上的,没让他做爹的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办事。
王蕾蕾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王支书:“爹,你没傻吧?我马上就要成为中学生了,哪里来的暑假作业?”
接触到闺女看过来的目光,王支书皱眉,呵斥:“你那是什么眼神?”
死丫头,要翻天不成,竟拿他当傻子看!
几乎是立时立刻,王蕾蕾被她老子吓得缩了缩脖子,躲到她老娘身后,接着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王支书吐了吐舌头,用撒娇的语气认错:
“爹,你别生气嘛,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贪玩,对,我就是一时贪玩,才那样看你的,你是我爹,就大人大量,不要和你闺女计较啦!”王支书哼了声,没再看闺女,背着手走进堂屋。
“你呀,不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耿红莲点了点闺女的额头,神色间尽显无奈:“哪天真把你爹给惹恼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王蕾蕾不以为意,挽着她老娘的臂弯晃了晃:“我爹宠我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对我动手,娘你就别吓唬我啦!”
被拆穿用意,耿红莲没好气地剜了闺女一眼:“一边玩去,我这正忙着呢。”
“那我找麦香,冬玲她们玩去。”说着,王蕾蕾从她老娘臂弯里抽回手,蹦蹦跳跳跑出了院门。
“当家的,夏夏那丫头真没事?”
从院门扣收回目光,耿红莲回头望向堂屋,扬声问自家男人。
“你说说你这婆娘,咋就和你闺女一样见不得人好?”
王支书边朝烟锅里塞烟丝边走出堂屋,斜睨婆娘一眼,语气里透着难掩的不悦:
“没有夏夏那孩子,咱整个大队的人能好好度过荒年?而且你别忘了,咱这一大家子也是大队的一份子,都有吃夏夏带来的益处,往后再让我听到你们娘俩针对夏夏说些不中听的,看我……”
耿红莲没等自家老头子把话说完,冷着脸就把话截断:“咋啦,你难不成还想对我们娘俩动拳头?”
给王支书个大白眼儿,耿红莲直接开怼:“听墙角没把话听完,好意思在这对我耍威风?再说,蕾蕾是我一个人的闺女吗?
她性子倔,说话不过脑子,这其中难道没有你的责任?王明达,老娘告诉你,少在老娘面前耍你支书的威风,老娘不仅有娘家撑腰还有四个儿子俩闺女在背后站着,你要是再敢冤枉老娘,就等着自个过日子去吧!”
语罢,耿红莲挺直腰板儿,不再理会王支书。“我就说你句,瞧瞧,瞧瞧你用几句来怼我?”
这婆娘,都多大年岁了,还和年轻时一样虎,他不就是没把她们娘俩的话听劝,不就是冤枉她一句,至于把老丈人一家都搬出来?
王支书神色变了变,老脸一阵阵发热,并暗自庆幸家里这会只有他们老两口在,不然,他在儿孙们面前怕是要威严扫地。
耿红莲只当没听见王支书的嘀咕声。
“老婆子,我给你说啊,这江安家的娃儿一看都是有大造化的,再者,我是村支书,江安是大队长,咱们两家交好没啥坏处,
你要是为了平安和蕾蕾好,就教教这俩小的,别和学谨兄妹几个闹矛盾,这样日后想要人家帮个什么忙,也好凑到人跟前说句话。
还有,这村里怕是没人看不明白,江安家因为夏夏那丫头,动辄就有城里来的小车开到家门口,从这足见夏夏不愧是个福娃娃,和她把关系处好了,绝对不会吃亏!”
“你以为我没好好教你小闺女?”
很显然,耿红莲将王支书刚才那番话听进了耳里,可是她也愁啊,小闺女像头倔驴,总想着和大队长家的闺女一较长短,
但两人这两年有可比性吗?明眼人都看得出,大队长家的闺女脑子好,会读书,又越长越白净漂亮,而且人家娃儿还懂事有礼貌得很,
这样的闺女放在大队任何一家,怕都是要被家人疼到骨子里,反观她家这闺女,相貌虽比不上大队长家的小丫头,却也算是个清清秀秀的女娃娃,
再说那脑子,就她来看,一点都不算笨。奈何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成日只想着要吃好穿好,按理说大闺女早已嫁人,在他们老两口心里,即便疼宠宠几个孙儿,可说到底,这份疼宠怎么都不会超过一双小儿女。
从出生到现在,老大家的大虎在假期里,偶尔都要放牛、割猪草,帮家里人挣工分,而她生的一双小儿女,大虎的小叔小姑,别说放牛割猪草,给家里挣工分,单单院里屋檐下靠墙放着的笤帚,两兄妹长这么大都没碰过一下。
也怪她这做娘的,觉得龙凤胎是他们两口子的老来子老来女,觉得龙凤胎是对有福气的,觉得龙凤胎上面有哥哥们和姐姐在,
又有他们做爹娘的在,哪里用得着他们挣工分,在家里干这干那,于是,宠着宠着,把俩孩子宠得难免娇气,宠得难免好吃懒做。
但这两年小儿子被他老子单独教导不少回,知道心疼他们做爹娘的,知道他是家里的一份子,不能只吃干饭,像旧社会的少爷们似的,
让爹娘和哥哥嫂嫂们养着他。知道羞耻,知道自己以前贪玩,不好好学习不对,小儿子变了,变得懂事,放学回家不再乱跑,
安安静静坐在书桌前,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遇到不懂的,拿起书本跑去大队长家请教学慎,假期里和侄儿一起
放牛割猪草,
总之,小儿子的变化一家人看在眼里,不说他们老两口感到欣慰,老大老二他们看她小儿子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这无疑是好事儿,是家和万事兴的好兆头,然,一胎双胞,小闺女对小儿子的变化像是完全无感,之前怎么着依旧怎么着。
打不得,说不进去,愁死个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支书长叹口气,点燃烟锅吸了口,方说:“你得了空闲还是好好再说叨说叨蕾蕾吧,这闺女懂事勤多读点书,不说旁的,单在找对象这块,日后也能找个出息点的。”
耿红莲心里不得劲,她难道不知道那个理儿?
问题是闺女就没长双能进去人话的耳朵。
腹诽完,耿红莲瞅着王支书朝院门口走的背影喊:“你能把平安管教好,蕾蕾那应该也没问题。”
王支书脚步顿了下,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江小五!江小五!我有话问你。”
在大队部接完电话,江学谨和江学言、江学慎哥仨,以及秦林兄妹四个直接回了家,江小五因为被小伙伴喊住问道数学题,被哥哥们落在了后面,等他即将走到自家院门口时,身后传来王蕾蕾的声音。
带着不解,江小五转过身,看着王雷雷小跑着过来。
“你要问什么?”
他问。
“听我爹说你爸妈有给你们哥几个打电话,你给我说说,你姐现在是啥情况?”
王蕾蕾在江小五两步开外站定,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孩儿问。
江小五紧绷着小脸儿,没什么表情地与王蕾蕾四目相对:“你这是在关心我姐?”
“这还用问吗?”
王蕾蕾鼓起腮帮子,气呼呼说:“我和你姐是朋友,虽然我们平日里有闹过别扭,但只有好朋友才会偶尔吵吵小嘴,我们谁都不会把这放在心上。
昨个你姐出事,我都快急死了,刚才在家里听我爹说你爸有打电话回来,我便想着到你家问问,看你姐到底有没有危险,你可别把我往坏处想。”
江小五并不全信王蕾蕾说的,在他眼里,他姐和王蕾蕾关系一般般,不过,人家专门过来关心他家,要是直接拒绝回答,显得太没有礼貌,何况他姐被医生诊断没有大碍,很快就能从市里回来,没什么不可说的。
如是想着,江小五稚声回应王蕾蕾:“我爸妈在电话里说我姐没事,过两天就能出院回家。”
王蕾蕾闻言,心里好不遗憾,原来她爹没骗她,真没劲,那丫头怎就这么好运,从那么高那么陡的山坡上滚下去,一点事都没有,这实在太难让人相信。
“你姐腿脚都好着?”
王蕾蕾不死心地确认:“脑子没摔出问题吧?”
“你是在诅咒我姐吗?”
江小五眼神有点冷,看得王蕾蕾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诅咒你姐呢,我就是听你那么说还是有点不放心,才忍不住确认下。”
小屁孩,脑子够好使的!
“那你尽可放心,我姐既没摔坏脑子也没摔断胳膊腿儿。”说完,江小五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走向自家院门口,不料,就在他要踏进院门之际,又被一道声音喊住:“小五!小五,你等等姐姐。”
李雪婷来江家的目的和王蕾蕾的如出一辙。
“我只有一个姐姐。”
江小五一点都不喜欢他爸妈认的干女儿,听到他所言,李雪婷走过来神色很是不自在,她说:“可我是干爸干妈认的干女儿,自然和小夏妹妹一样,也是你的姐姐呀。”
江小五盯着对方:“你不是!而我也没有坏心眼的姐姐!”
李雪婷表情僵硬:“小五,你怎么能这么说姐姐?”
“我说了我只有一个姐姐,你不是!”
江小五黑溜溜的眼睛里染上怒气,他稚嫩的嗓音听起来特别冷:“小梓姐都和我们说了,她是被东西绊到脚,才不小心推倒我姐姐,
我大哥二哥三哥还有我,我们都有去我姐滚落的山坡那看过,绊倒我小梓姐的地方没有石块、树枝一类的东西,而你当时就在我小梓姐身旁走着,肯定是你给我小梓姐使绊子,才让我小梓姐摔倒,导致我姐滚落山坡。”
李雪婷为自己争辩:“我没有!小五,你不要这样冤枉我!好端端的我干嘛要那么做?”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江小五带着婴儿肥的精致脸儿上没有任何异样:“我家不欢迎你,你以后别到我家来了!”说着,江小五走进院门,并随手把门关上。
距离李雪婷不远处,王蕾蕾惊愕地捂着嘴巴,她没想到自己会吃这么一个大瓜。
“你是谁?”
从江小五给的闭门羹中回过神,李雪婷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由将目光挪向这道视线的源头,见王蕾蕾用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目光看着她,
刚才因江小五生出的心火一股脑朝王蕾蕾宣泄而出:“最好闭紧你的嘴巴,要是被我听到村里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我要你好看!”
王蕾蕾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威胁过,闻言,放下手,挺胸抬起下巴,怼李雪婷:“你又是谁?你凭什么对我那么说话?”
城里来的咋啦?这是在大梨树,在她王蕾蕾的地盘上,威胁她,不要想得太美!
“村姑一个,懒得和你多说。”
冷睨眼王蕾蕾,李雪婷转身原路返回。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王蕾蕾朝地上“呸”了口,嘀咕:“自个长得也就那样,还瞧不起我们村里人,笑死人了,和江夏那死丫头站在一起,你城里来的不照样被比的像我这个村姑。”
哼!她这可不是承认江夏那丫头长得好看,浑身哪哪都好,这么想着,王蕾蕾心里酸溜溜的。
李雪婷走在回胡家小院的路上,眉心紧紧拧在一起,她不想在意江小五说的,却又不得不在意,因为她担心江家人都那样怀疑她,从而疏离她,破坏她好不容易搭起,对她日后有利的一条线。
“你都听到了吧?江小五可是很讨厌你这个姐姐呢?他只认那个孤魂野鬼做姐姐,小丫头,你心里难受不?”
她心里不舒坦,得让人陪着一起糟心。李雪婷通过识海和小江夏沟通,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唇角微弯,她激将:“对他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小丫头,不想失去你爸妈的爱,不想失去你哥哥们和弟弟的关心,你听我的不会有错。试想想,等那孤魂野鬼没了,你我就是你爸妈唯一的女儿,
即便是干闺女,那也是唯一的,如此一来,他们会把他们的爱和关心全放到咱们身上,咱们想什么时候回江家就什么时候回江家,想在江家怎样就怎样,有江家一大家子人对咱们好,这感觉想想都美得冒泡。”
依旧没得到回应。李雪婷脸色难看起来:“我要是真被江家人疏离对待,你就等着和我永远待在京市吧,反正这里又不是我的家,穷乡僻壤的,来这地方纯粹是遭罪。”
“那个哥哥不喜欢你。”
小江夏对李雪婷做出回应:“他一点都不喜欢你,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他都不会喜欢你的!”
“闭嘴!你知道什么?我们门当户对,我手里又有底牌,他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我……他是我的,谁都别想和我抢……”
“你是个坏女人,不会有人喜欢你的。”
“呵!我是个坏女人,那你呢?小丫头,你可别忘了昨个发生的事。如果你没有私心,怎不阻止我?”
“我……我当时什么都没看见。”
“别装了,我的身体由你掌控期间,外界发生了什么,通过你的眼睛,在身体里面的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要和你说话了,你这么坏,我爸妈和哥哥弟弟不会喜欢你的。”
“不喜欢我是吗?那我说出我才是江夏,你觉得他们会怎样?”
“你……”
“小丫头,你现在可是在我的身体里,你的记忆我现在都有,按理说你现在就像垃圾,但凡有半点可能,我都会把你从我身体里面踢出去,所以,你最好乖乖的,不要惹我不高兴哦。”
……
“夏夏没事,老头子,你听到学慎说的了吗?夏夏没事,她很快就能回村里。”
为免爷奶挂心妹妹的身体状况,江学谨着江学慎到老宅这边告知两位老人叶夏的现状,得知宝贝孙女安好,江奶奶边抬袖抹泪,边对江爷爷说了句。
“嗯,听到了听到了,咱们夏夏没事!”
江爷爷神色难掩激动回应老伴一句,心道他们家宝贝孙女到底是个福娃娃,否则,从那么高那么陡的山坡上滚下去,真得是凶多吉少,而他们家宝贝孙女却除过一些外伤,五脏六腑和脑袋多没大碍,这真得是万幸啊!
江学慎来老宅这一趟,大房、三房、四房皆知晓,自然也就知道叶夏滚落山坡没出什么大事。
“当家的,你这话是啥意思呀?”
和二房交好?
没分家前,他们大房就和二房不怎么亲近,分家后更是鲜少走动,可当家的这突然间说要与二房缓和关系,让她别再像以前那样动辄就在外面说二房的闲话,并且说什么要把小闺女送去上学,脑子没毛病吧?
阮秀梅很是不解地看着自家男人,想要把事儿问个清清楚楚。“你用点脑子成不!”
江平不耐烦地瞥眼婆娘,见对方依旧云里雾里,禁不住暗叹口气,方耐着性子说:
“你还没看出来吗?老二家的丫头真得是个福娃娃,尤其是这两年,那丫头给老二家带了多少好运道,先是在山上意外发现藏有那么多粮食和面粉、
大米的洞穴,接着又在山上意外发现一处种红薯的峡谷,帮助整个大队,帮助更多的人度过饥荒,还得到上面不少奖赏,
以及给老二家的得到一份吃国家粮的好工作,再后来,村里来的小汽车,无不是停在老二家门口,随着每次小轿车离开,
村里就会传开老二家的闺女又得到上面这样那样的奖励,还有,那丫头小小年纪就能靠一支笔赚稿费,在学习上更是连续跳级,带动着几个兄弟跟着跳级,这给老二两口子省下多少学费,你自个好好想想。”
阮秀梅听着男人的话,面上表情渐变呆怔,耳边江平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说起来,我和老二之间,以及我们几个兄弟之间没啥矛盾,都是你们妯娌处不到一块,这才让大房和三房的关系变成现在这般尴尬的样子。”
微顿须臾,江平续说:“说句你不爱听的,三房和二房走得也不近,但三弟和他屋里的都精着呢,这两年已经慢慢和二房走动,
就在今年春节前的一天傍晚,我无意间看到三弟从老二家出来,手里拎着个不大不小的篮子,看份量挺沉,你说里面会装些什么?
尤其在去年九月初开学,三弟和四弟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把闺女送到村小上学,你为此没少在我面前嘲笑人家两房,说人家犯蠢,学二房在赔钱货身上乱花钱……”
“本来就是乱花钱。”
阮秋梅嘴里嘟囔。正说着话呢,被婆娘打断,江平真想上手撬开婆娘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些什么东西,忍了忍这股子冲动,他接着前话说:
“我们兄弟中,四房的日子在分家后过得最苦,你现在看看四房过的日子,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是二房扶持的,逢年过节,二房给爹娘送东西,都有给四房带一份,到咱大房这,人家可搭理过?”
阮秋梅摇头,嘴里低骂:“二房这是狗眼看人低,瞧不上咱大房。哼,没他二房帮扶,咱大房的日子过得也不差。”
“你说吃公家饭好不?”没去接婆娘的话,江平忽然问出这么一句。阮秀梅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吃公家饭自然好了!”
吃公家饭等于是吃轻省饭,每个月还能领到各样票证,最最关键的是,走到人前特别有面子,不像他们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
靠工分挣钱挣口粮,辛苦不说,在他们这穷地方,一个工分更是拿不到几个钱,要是有得选择,她哪怕是抢破头,也要去吃公家饭,奈何她阮家祖坟上没冒过青烟,只能做梦想想那等好事儿。
观察着婆娘脸上的变化,江平又说:“咱家老大没念成书,这辈子怕是只能和咱们一样,靠挣工分过活一辈子,春霞一天学都没上过,
今年年初又订了亲,明年就得嫁出去,以后和她男人也是靠挣工分填肚子,学武读出中不溜,今年还算争气考上了高中,
学斌脑子倒是聪明,可是臭小子就是不好好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如今勉勉强强考上镇中学,如果这哥俩能加把劲,争取几年后考上大学,那他们可就要吃上公家粮了,咱俩做父母的,也能跟着享几天清福。”
阮秋梅一拍大腿,双眼冒光:“当家的,你说得对,咱们一定要把老二老三供上大学,这样国家分配工作,就能吃公家粮,领工资领各样票证,还能住城里的房子,到时咱俩进城看儿子,村里人铁定得羡慕死咱们。”
“是啊,真有那一天的话,咱们两口子肯定是人人羡慕的对象。”
他们两口子膝下有三儿两女,不过两个闺女没和她们兄弟排行,说来,在他和婆娘心里,是真没把闺女当回事,可是这两年他想明白了,
他该学他老子娘,该学老二两口子,把闺女得当回事,譬如送去上学,读书认字明理,日后能找个好对象,这样他们做父母的能得到益处,他的儿子们在有需要时也能得到姐妹帮扶一把,总之没啥坏处。
而非把闺女认定为赔钱货,大字不识,走出去畏畏缩缩,这样的女孩子,要是有个好样貌,倒是也能找到一个好对象,但若是遇到同样有好相貌,又读过书识字的,在好对象面前可就没优势了。
心里琢磨着想好的话,江平清清嗓子,给婆娘继续洗脑:
“喜儿长得好又识字,当初家里给说对象的时候,条件好的小伙子那叫个多,最终喜儿选中妹夫,这一嫁就嫁到了县城,并在城里有了份好工作,
所以啊,我就想着咱家春霞已经错过读书的年纪,到春秀这可万万不能再错过,否则,过个十年八年,人家二房、三房、四房的女婿全是城里人,就在家姑爷都是地里刨食的,你说咱们还不得被村里人笑话死?!”
“你前面说送秀儿去上学,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
阮秀梅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家男人。江平干咳两声,点点头,问:“难道你不想要个有能耐的姑爷?你想想,日后儿子儿媳吃公家粮,闺女和姑爷也是吃公家粮,那你脸上该多有光。”
他的真实想法就是不想闺女日后嫁的对象不如另外几房的丫头。
既然老二、老三、老四他们都能送闺女去上学,他是老大,为何就不能做到?
何况小闺女也就八岁,今年上学不算太晚。
“这两年咱大队送赔钱货上学的不少。”
阮秋梅喃喃。
江平随口说:“还不都是在学老二家。”
阮秋梅一时间像是被柠檬包裹,酸得很:“当家的,你说老二家的崽子咋都那么能读书?”
“这我哪知道。”老二打小就是个机灵的,老二媳妇又是个上过新式女学的,两口子打眼看就是一脸聪明相,生出的娃儿自然脑袋瓜个个好使。
这会儿,江平和阮秋梅一样,像是被柠檬重重包围,整个人酸得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