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1章 矢口否认

  冯老太太被儿子问得一时心虚,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

  “按理说,在李家那小丫头承认是她无中生有,没事找事,您就该知道自己对程家小孙媳妇儿的指责是不对的,可你又是咋做的?

  没向人小姑娘道歉不说,反倒事后没隔多长时间,在一些不知情的老太太面前继续颠倒黑白,说人程家小孙媳妇儿欺负李家的小丫头,

  不顾李家小丫头心脏不好,把人推倒在地,不说把人扶起来,而是转身走人,只当没看到。娘,你究竟是咋想的?程家有得罪咱们家,有得罪过你吗?”

  冯建国头大得很,他这都把事情说得如此清楚,老太太却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是觉得老爷子不会插手管她么?

  心下叹气,冯建国看眼坐在一旁眼睑微垂,始终没有说话的老父。

  “道歉?我多大年龄了,你要我向一个小丫头片子道勤,三柱,你说这话,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不成?”

  冯老太太斜瞥儿子一眼,说:“至于我和人扯闲话,这和谁有没有得罪过我无关,是我没啥乐子,大家凑在一块说说话罢了。

  何况婷婷心脏不好是事实,我相信小丫头不会撒谎,而程家那个准孙媳妇儿,一看就是个厉害的,婷婷多半是被对方吓的才不得不改口,说是她自个摔倒在地的,那我说那叫啥夏的没教养,黑心烂肠错在哪?”

  冯建国揉着额头,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说他老娘明事理些,就在这时,冯建国的媳妇王亚芬说:

  “娘,在咱们大院,十个人里面起码有九个人知道,程家的准孙媳妇儿小夏是个多么优秀的孩子,而你却给人孩子按那么个名声,这事儿不管人程家要不要和咱家计较,整个大院里怕都会不会说咱家的好话。”

  冯老太太剜眼儿媳:“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王亚芬苦笑:“娘,不是我说的严重,是大家伙都有眼睛有耳朵,那个叫江夏的小姑娘,人本就优秀得很,据说大领导们都有接见过程家的孙子和准孙媳妇儿,

  还有,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对国家已经做出不小的贡献,您想想,一个如此积极向上的小姑娘,她怎么可能去欺负人?”

  随着王亚芬音落,冯老爷子音起:“你要是真觉得住在大院不畅快,那就回老家住吧。”

  一听这话,冯老太太当即扬起嗓子:“啥?老头子,你这是要赶我回乡下住?你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多年,走的时候,还把我的大柱二柱给拐带的,也走上你那条路,结果我的大柱、二柱都没了……”

  不等冯老太太继续旧话重提,冯老爷子沉声说:“我和你一起回老家住。”

  这话一出,冯老太太和冯建国夫妻俩齐神色一怔,看着三人,冯老爷子又说:“退下来回老家居住,这事儿我琢磨了有俩月,既然你在这边住了十来年都住不习惯,那咱就索性回老家。”

  冯老太太知道这话是老伴对她说的,可是她不想回老家啊,但是冯老爷子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这让冯老太太猜不出老伴说的是真是假,不由反对:

  “我不同意,我不要回老家住!虽然我不习惯住在这大院,但住在这代表你有身份有地位,对咱家大娃二娃三娃以后有大好处,就为这,我也坚决不同意你退下来回老家居住。”

  说到这,冯老太太放低声音,一脸知错说:“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这张嘴,才想着退下来回老家,他爹,我错了,我保证以后管住自个的嘴,”

  见老伴依旧面无表情,冯老太太发誓:“大不了我以后尽量少出院门,待在咱自个家咋样?还有,我要是说话不算话,管不住自个的嘴,到那时,不用你多说,我主动回老家,这样总成了吧?”

  “爹……我和娘一样,不赞成你退下来。”

  冯建国满目认真:“我没上过几天学,如今只能做一名普通工人,但大娃二娃三娃他们和我不同,他们有上学,日后需要你给你撑腰,这一旦你退下来回了老家,还有谁能帮你那三个孙儿?”

  大娃、二娃、三娃是冯家国和王亚芬生的三个儿子,最大的十三,最小的七岁,中间老二年十一。

  “是啊,爹,大娃他们需要你给撑腰,我和建国这辈子不会有啥大出息,咱家可就指望大娃他们有出息呢。”

  农村多苦啊,每天有干不完的农活,原本嫁给冯三柱,她没啥想头,但解放后,公公竟然做了大官,回到村里接家人到京市居住,

  那一刻,她高兴得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大馅饼。跟着婆婆和当家的随公公来京市,住进这大院,很快又被公公安排进副食厂上班,

  当家的被安排在机械厂,一个月有工资可以拿,且能领到各种票证,过年过节还有福利,最关键的是,工作不累,这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对于她的好运,娘家人那边的亲戚没少羡慕,就是她自家姐妹,春节一看到她,酸话是一句接一句,说爹娘偏心,把她许给老冯家这么个好归宿。

  对于这些酸话她从未放在心上,只是想说,老冯家好,为啥她刚结婚那会,姐姐妹妹一个个用同情的眼神看她?

  还不是想着冯家孤儿寡母,家里万一出个啥事,连个帮把手的人都没有,以及冯母名声差,嫁入这样的婆家,日子绝对过得堪比黄莲。

  那会她是真没少偷偷抹眼泪,可她在娘家不受宠,婚事又被娘老子定下了,不嫁还能咋地?

  怀着满心苦涩和对未来生活的恐慌,她进了冯家门,结果婚后没两年,好运降临,生活一下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如今,

  不说她娘家的姐妹兄弟,就是她娘老子,在她面前,那都是捧着她说话,好让她从指头缝里漏出点好东西给寄回去,并希望她能拉拔娘家,把日子过上去。

  然而,她知道啥事能做啥事不能做,哪怕读过书,大字不识一股,可她心里亮堂着呢!

  公公是有身份有地位,但这是公家给的,帮她和当家的安排工作,那是因为他们是家属,是国家为照顾公公,给公公两个工作岗位,

  外人若要公公安排工作,无疑得靠公公走关系,这么做,明晃晃地是让公公犯错误。她不傻,又岂会去损己利人?

  “老头子,你倒是说句话啊,我都向你发誓了,三柱和他媳妇也说了不少,不为旁的,单为大娃他们,你也不能现在退下来,而且是一退下来做回泥腿子啊!”

  冯老太太说着,见老伴仍然无动于衷,不由就今日发生的事甩锅:

  “其实我没想指责程家那小孙媳妇儿,是李家那小丫头有意引导我,让我误会程家那小丫头片子的,事后,我气不过程家的小孙媳妇儿对我的态度,再一想起程家那婆子和我曾发生过口角,便……

  便一个没忍住,在事情明明已经被程家小孙媳妇儿说清楚的情况下,和孙家、吴家、方家的老太太念叨了几句程家小孙媳妇儿的不是。老头子,我真知道错了,像今天这样的事儿,我保证绝不会再发生。”

  冯老爷子看着老妻,问:“真知错了?”

  冯老太太点头如捣蒜:“不骗你,我确实已经知错。说起来,在李家那小丫头被程家那小孙媳妇儿问了几句后,我就已经知道李家那小丫头拿我当枪使呢,而我心眼子小,记着程家那婆子和我发生过口角,没忍住帮李家的小丫头出了头。”

  只要老头子不退下来,不回老家住,啥错她都认。

  相比较京市的生活,老家过的日子是简直没法比,直白点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但凡不是个蠢的,都知道守在哪过活。

  “你心里想明白了就好,但你须得记住,类似今日之事一旦再有发生,我不会多话,咱们直接回乡下生活就好。”

  想退下来,这不是他随口一说,是他真有考虑过。

  缘由?

  很简单,他身上的暗伤这两年有些难熬,继续待在岗位上,身体难免会吃不消。

  如是想着,冯老爷子暗叹口气,决定把退下来这事儿暂且缓缓,起码等他大孙子成年,再重新予以考虑。

  李家。

  “好端端的,婷婷怎么就又惹事啊?”

  李奶奶边说边摇头叹气:“小夏多好的一个孩子,咱家婷婷也不知哪根筋搭的不对,竟然找小夏的麻烦。她难道忘了小夏是她干妹妹?”

  李老爷子和李钧这爷俩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就李奶奶的话想出个所以然,倒是李昊阳冷哼了一声,说:“她找人江夏麻烦,除过嫉妒没其他理由。”

  “……”

  李奶奶和李老爷子还有李钧瞬间把目光锁向李昊阳。

  “我又没说错,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被爷奶和老爸的不错眼地看着,李昊阳挺直身板,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做解释:“她喜欢程隽朗,可程隽朗不喜欢她,而江夏和程隽朗订了亲,两人现在又都是大学生,这对楼上那位来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李奶奶若有所思:“就这?”

  李昊阳想了想,接住前话续说:“平时很难碰到,今个碰到,她自然忍不住找人事。”

  李钧脸色黑沉:“多大点就有那么成熟的想法。”

  他就一双儿女,日常因工作忙碌,鲜少管教兄妹俩,但这不是说他不管教,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可他是真没想到,闺女会长歪,会变得不可理喻。

  “淑英去楼上和婷婷说话,多半是知道婷婷的心思。”

  年岁相当的优秀男孩又不是只有程家那孩子一个,李奶奶实在想不明白个,孙女作何非得瞅着人程家孩子不放,非得在人家做出拒绝,并且已然订婚的情况下,还去想些有的没的,从而做出荒唐事。

  “我看她就是作!”

  李昊阳板着脸说:“爸,你必须得管管李雪婷,她如果继续作,让这大院里的人在背地里议论咱家,我是没脸再和军子他们走到一起了。”

  李钧没做声。

  “婷婷是得好好管管,要是由着她一条道走到黑,早晚得出事。”

  李老爷子说了句。“怎么管?”

  李奶奶看眼老伴,神色间略透着些无力:“心脏不好,说重话,她万一有个好歹咋整?说轻点,又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捏着眉心,李钧语声沉冷:“婷婷寒暑假去大梨树休养,这事绝对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日后就别让她再去那边了。”

  和人家孩子处不到一块,却偏要认人家父母做干爸干妈,这其中要说没什么缘由,他不信。

  “我也是这么想着,不建议婷婷再往大梨树跑。”

  想起这个暑假在大梨树,在叶夏家看到的,李奶奶禁不住再度叹气:

  “小夏的兄弟不怎么待见婷婷,就是小夏她爸妈,对待婷婷的态度,甚至对待我的态度,都是客气有余热情不足,甚至有点疏离。这是自打婷婷认干亲那日不久,我感觉得到的。”

  听了李奶奶这话,李老爷子和李钧神色一沉,两人不由多想,而李昊阳则一颗心高高提起,生怕老爷子和他爸相除些什么。

  似是留意到李昊阳的情绪变化,李钧的视线忽然间就落在儿子身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家里人?或者说,你知道婷婷有事瞒着家里?”

  表情僵硬,李昊阳摇头:“没,没有,我没有事瞒着家里,至于婷婷,我不知道她有没有。”

  “你在撒谎?”

  李钧直视着儿子的眼睛,说:“从你会撒谎起,只要不说实话,瞳孔会一瞬间紧缩。现在,你还要继续瞒着吗?”

  李昊阳做着心里挣扎,须臾后,他摇头:“我是真没事瞒着家里,至于李雪婷,我确实不知道她有没有瞒着家里什么事儿。”

  他是不如从前那般待见蠢妹妹,但他也不会背地里做小人。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李钧将视线挪向老娘:“妈,在婷婷认干亲那会,小夏家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作为刑侦大拿,李钧的洞察力自然很强悍,他能肯定李昊阳有事瞒着家里,且事儿和李雪婷有关,但他不会逼迫儿子,他在等,等李昊阳承受不住他给的心理威压后,主动向他坦白。

  “有。”

  李奶奶想了下,给出肯定回答,接着,无需李钧追问,她说:“在认干亲当日,小夏和她表妹要上山采蘑菇,当时婷婷有跟着去,

  谁知,去山上没多久,小夏浑身是血被隽朗抱着跑回村里,并紧急送往公社卫生院,同日又转院到w市医院。后来我得知,是小夏在采蘑菇时不小心滚下山坡,好在小夏滚落山坡途中有用双手抱头保护自己,否则,那孩子只怕凶多吉少。”

  李钧问:“婷婷那日可有异样?”

  李奶奶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不可置信地迎上儿子看过来的视线:“你……你该不会是怀疑小夏滚下山坡和婷婷有关吧?”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婷婷是任性,但不至于起害人的心思。

  “妈,不是我怀疑,是小夏滚下山坡肯定与婷婷有关。否则,小夏的父母既已答应认干亲,又为何对你们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李奶奶张了张嘴,依然无法相信:“这怎么可能呢?婷婷没那个胆子,她……她和小夏又没有深仇大恨,不会对小夏起那种心思的。”

  没再和老娘多说,李钧把目光挪回儿子身上:“小夏滚落山坡,是不是和婷婷有关?”

  他不放过李昊阳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李昊阳嘴角紧抿,一语不发。

  起身,李钧上二楼,他已经知道答案,即便李昊阳没作答,由其紧绷的面部表情,已然被李钧猜到答案。二楼,李雪婷卧室。

  “婷婷,你要妈说你什么好呢?先不说小夏对咱家有大恩,就你认了小夏她爸妈做干亲这层关系,你都不该在今日没事找事,诬陷小夏把你推倒在地。

  知道吗?傍晚那会,大院里的人吃过晚饭走出家门遛弯,没少谈论你诬陷小夏那件事。婷婷,事情虽然不大,可你随随便便诬陷人,

  这是很不好的行为,你这样,不仅对你自个名声有影响,对咱李家也会带来不好的影响,没准这大院里知道小夏有救过你爸一命的人,说咱家是恩将仇报呢!”

  谢淑英苦口婆心地说着闺女,然,李雪婷闭着眼睛背靠被子躺在床上,对谢淑英说的话,面上没流露出任何表情。

  “你没有听妈说话?”

  谢淑英在床边坐着,这会儿她眉头紧皱,既无奈又无力地看着闺女:“妈知道你的心还在隽朗身上挂着,今日你找小夏麻烦,

  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吧?可是你明知道隽朗和小夏已经定亲,而且那亲事是你程爷爷程奶奶主动和小夏她爸妈提起的,

  可见你程爷爷程奶奶很满意小夏这个孙媳妇儿,再者,就隽朗对小夏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喜欢小夏,这些你心里都一清二楚,做什么要继续钻牛角尖,给自己找不痛快,给别人找不痛快?”

  “我累了要睡觉。”

  李雪婷背过身,这不张嘴不说,一张嘴就赶人。

  “婷婷!”

  谢淑英脸色瞬间生变,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你到底有没有把妈的话听进去?今日你找小夏麻烦这事做的很荒唐,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事发生,

  不然,我让你爸爸你送到乡下亲戚家里去,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我们再考虑要不要把接回来。”

  “随便!我不觉得我有错。”

  这是她亲妈?是的话,干嘛不向着她说话?只知道数落她,用她不想听到的言语打击她,烦死了!

  “你没错?”

  李钧的声音在卧室门口响起,随之,他推门而入,神色冷峻,盯着李雪婷的背,冷声说:“那谁有错?李雪婷,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心思歹毒的想要人性命?”

  李雪婷身体僵住,一颗心不自主地变得紧张起来。谢淑英则惊得当即从床边站起,她看向自家男人:“你说什么?”

  双眼大睁,谢淑英为确认自己刚才不是幻听,又问:“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婷婷要谁的命?”

  李钧没打算瞒着媳妇儿,他说:“李雪婷之前认干亲,就在那日,她和小夏去山上采蘑菇,对小夏使坏,害得小夏滚落山坡,差点要了小夏的命!”

  谢淑英脸色发白,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婷婷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她只是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恶毒到要小夏的命?”

  “不信你亲自问李雪婷,看她怎么说。”

  李钧嗓音沉冷,冷峻的脸上尽显厉色:“不好好读书,小小年纪就把喜欢男孩子挂在嘴上,为了这喜欢,心思歹毒,取人性命,李雪婷,你能耐得很呐!”

  “婷婷,你真有害得小夏滚落山坡?”

  谢淑英慢慢把目光挪向闺女,她声音微颤,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呢?婷婷,害人性命是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

  李雪婷蓦地坐起身,脸上不知何时已不满泪水,她看向李钧:

  “爸,你为什么要那样说我?在你心里,难道对我没有一点信任度吗?我不是三岁小孩子,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却要信不知从哪听来的闲话,说我心思歹毒,爸,难道我是从路边捡来的?才让你对我没有一点信任可言?”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卧室里回荡,李雪婷眼里的泪水流的稀里哗啦,她把目光落到谢淑英身上:“爸不信我,妈你也不信我,你们是掌握了真凭实据,还是有亲眼看到,认定是我害的江夏滚落山坡?”

  李钧对闺女失望得很,他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雪婷,你对小夏使坏,有被你哥看到,这样你还要如何狡辩?”

  他这是在诈李雪婷,然,李雪婷并不入套:“我没有害人,爸不相信把我抓走吧,呜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怀疑我,把我想的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