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4章 只是挡箭牌

  “并夸他们家玉芝是第二个福娃娃,甚至还说他们家的福娃娃会胜过大梨树的福娃娃。结果那玉芝读了一年初一,学习成绩连丁点声响都没有,

  据咱村和玉芝同上初一的一个男娃娃说,玉芝在初一的数学考试中就没及格过,眼下离开学越来越近,隔壁几乎天天传出吵闹声,一个两个全都反对玉芝继续上学,说她也就有点小聪明,读小学还成,读中学纯粹是拿钱打水漂。”

  木菊香和江和对视一眼,方回应她老娘:

  “玉芝能和夏夏比?夏夏在小学统共读了一年,回回考试满分,答题时间短得很。读初中又只花了一年,便和她二哥学言一起参加中考,

  被市一中火箭班录取。在外,二哥两口子很少说夏夏他们兄妹的学习成绩,但二哥家的墙上,贴满了奖状,有学谨哥几个的,

  有夏夏的,而且夏夏有不少奖状都是县上、市里、省里给发的,夏夏上小学那年,还被邀请到京市参加什么交流活动,不是我说,就我二哥家的夏夏,那聪明程度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说到后面,木菊香自个都深以为荣。

  江和这个亲叔叔自然也是骄傲得很。

  “大姐夫,你那个侄女的脑子怎么就那么聪明啊?”

  木家良满眼羡慕地看着眼前这位大姐夫:“要是我有人家脑子三分之一聪明,考大学肯定没问题。”

  挠挠头,江和咧嘴笑说:“我二哥的脑袋瓜就聪明得很,我二嫂以前在大城市读过新式女校,脑袋瓜可见也很聪明,这爹娘聪明,

  生出的娃儿自然也聪明,不过,我二哥说过笨鸟先飞,虽然我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但我觉得我二哥这话肯定是好话,还有我曾在村道上遇见夏夏对几个小伙伴说,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天才,所谓的天才是百分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天赋。”不好意思又挠挠头,江和续说:“我有

  听到夏夏的解释,她的意思是说成功要靠大量努力和一点灵感。”

  “当家的,那你知道灵感是啥意思吗?”

  木菊香问自家男人。

  江和老实要她:“不太明白,但夏夏说那话是在鼓励小伙伴好好学习,这个我是知道的。”

  木家良笑着拍手:“姐夫说得对,我真得挺佩服你那个侄女儿。”

  木家民抬手在弟弟后脑勺削了下:“人家用不着你佩服?”

  木家良冲着兄长瞪眼:“哥你能不欺负我成么?”

  仗着比他年长两岁,动辄就削他后脑勺,爹娘都没对他动过一根手指头呢!

  一墙之隔,潘家。

  “你就被那死丫头两句话哄着吧!我这没钱,她想继续上学,要么你这做爹的去找人借钱,要么她自个找老太太说去,不过是个赔钱货,

  看把她能的,竟和人大梨树的福娃娃相比,当我不知道呢,大梨树那个福娃娃可是没少得上面的奖励,人家是真得脑子好,

  读书不花家里一分钱。四丫头倒好,没怎么着呢,就自诩脑子聪明,整得满村的人都以为她有多厉害似的,结果呢?

  这才过去多久,就变成一个大笑话,她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呢!”

  张大妮骨子里重男轻女,自大闺女生下来,便不怎么喜欢,熟料,两年多前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臭丫头,忽然就像是变了个人。

  和她这做娘的顶嘴,讨好她男人,讨好她公公婆婆,嘴皮子那叫个利索,特别会哄人,然后在潘家几个女孩子羡慕的目光中走进校门,再然后被老太太老爷子还有她男人捧着。

  不知道帮她做活儿,不知道割猪草挣工分,不知道带弟弟妹妹玩,专和她对着干。天天瞎讲究,像个小妖精似的走路照影子,跟着她出去,害得她被村里碎嘴婆娘指指点点,说她邋遢,连闺女都不如。

  对于这样刻意埋汰她的闺女,她是疯了才会去捧着,才会去想法子借钱供着继续上学。何况就初中一年考出的成绩,死丫头哪来的脸皮要家里人再掏钱让她读书?

  就当家的这傻货,被死丫头用一张嘴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在大房二房都反对,在老太太老爷子都放弃死丫头再读书的情况下,异想天开和她商量,自家掏钱给死丫头开学报名。

  哼!净想美事!

  做梦去吧!

  “玉芝到底是咱闺女,你想想别人家的娃儿小学一读就是六年,咱玉芝只用了两年时间,便顺顺利利跳级到初中,这初一没学好,

  不代表她初二学不好,等咱闺女有出息了,日后最得益的还不是咱这做爹娘的和咱家玉贵,对了还有咱家秀秀。眼下距离开学还有段日子,你就好好想想,我相信咱闺女能把书读好。”

  潘狗剩在婆娘身边笑得一脸狗腿,完成大闺女交给他的任务,说服婆娘,拿出私房钱供大闺女把书读下去。

  张大妮朝地上“呸”了口,瞥眼男人:“想什么想?就死丫头那白眼狼,我可不指望吃她的益。”

  她又不是没儿子,做啥要把钱花在一个赔钱货身上。

  门外,潘玉芝靠墙而立,不去管院里堂哥堂姐堂弟堂妹,以及自家弟弟妹妹看过来的各样目光,她望着天边红彤彤的晚霞发呆。

  福娃娃?

  她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福娃娃,也没想过和大梨树的福娃娃相比,可上岸村和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把她和大梨树的福娃娃放在一起作比,这在无形中给她造成很大的压力。

  之前伴圣驾,她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山野女子,一次偶然,救下狩猎途中和护卫走散,又遇到林中猛兽袭击受伤昏迷不醒的帝王。

  一开始她自是不知对方的身份,只是看起穿着装扮非富即贵,加之对方看起来容貌俊美,那一刻,她春心微动,不顾野兽闻到血腥味会找过来,

  硬是凭着瘦弱的肩膀,将人拖至就近的山洞中,并覆盖血迹,在山洞外做好掩护,以免野兽寻过来。

  事实上,对方受伤不仅仅是遇到野兽袭击,最为重要的一环是刺杀,不过,这点是她后来被男人接入宫中,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知晓的。

  山洞中什么都没有,男人因失血过多昏迷,且额头滚烫发热,靠着父亲教的一点识别草药的本领,她找来草药,用石头碾碎给男人覆到伤口上,并找来一个破瓦罐熬退热汤药,烧热水给男人服用。

  忽冷忽热,见男人退热却又浑身打冷颤,即便山洞中她有燃篝火,依旧无法让对方感到温暖,想着救人要紧,她抱着男人最终以身取暖。

  翌日男人自昏迷中醒过来,得知是她及时相救,保下他一条命,面上不见有丝毫异样,只说会报答她。

  也就在男人醒来须臾后,一支近百人的铁甲护卫出现在山洞外,听到动静,不等她走出山洞,男人和那支队伍已然失去踪影。心中一瞬间既惆怅又失落,就那么走了,没多余的话,只说会报答她,便匆匆离去。

  从这股子失落中走出来,世间距离她救男人差不多快要过去两个月。那日她被一群人围着在她家茅草屋里梳妆打扮,接着被一顶华丽的软轿抬下山,

  在这期间,她甚至连和父兄打声招呼都来不及,就被抬下山,就被请进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里。

  她很害怕,想喊,喉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在一路颠簸中,在满心惊惶不安中,哪怕她感觉马车前后的人似乎不像是要伤害她,

  依旧惶恐不安,不知自己要被带到哪去。直至马车停下,迷迷糊糊中她被人横抱下马车,感受到对方胸前的温暖,她非但没醒,反倒睡得越发踏实。

  待睡饱后,她睁开眼,耳边响起的是无比恭敬的声音。娘娘,她怎会成为宫里的娘娘,月妃?疑惑好一会,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似是为验证这种可能,那个被她救过的俊美男人很快出现在她眼前。

  一国之君,皇帝……她当日意外相救的男人是皇帝,心瞬间“怦怦怦”直跳,且欢喜雀跃涌满整个心房。

  他是皇帝,他没忘记她,他把她接进宫,封她做他的妃子,真好啊,这样她就能和他在一起,忍着羞涩,她如小兔般眨着眼睛怯怯地看着对方。

  说实话,成为宫妃,能够和心仪的男子相守,她除过开心,旁的杂念一概没有。父亲是老猎户,兄长在父亲影响下亦是猎户,娘是山下一农户女,不过在生下她哪年大出血而亡。

  自幼没有母亲,父兄对她极其爱护,即便身处山野,她却没吃什么大苦,没受什么大罪。平日在家给父兄做做饭洗洗衣服,再就是雨后在林中采采蘑菇木耳,被帝王接下山的前十六年,她真得是吃穿粗糙点外,享尽了父兄的爱护。

  平日父兄打猎难免会受些小伤,看着父兄采草药自行包扎,她慢慢学会,后来一旦父兄受伤,皆由她亲自包扎。她认识的草药不多,包扎的手法也不是特别好,但在伤者危及时不妨碍施救。

  闺女(妹妹)身份陡然间转变,这于父兄来说有惊无喜,他们不放心啊,不放心被他们保护得天真不知事的她,在深宫中无法生存。

  以月妃的身份,她和父兄有见过一面,当然,这是皇帝安排的,几度看到父兄欲言又止,奈何她深陷对帝王的爱恋中,完全没留意到这些。

  父兄没有接受帝王赐予的官位和馈赠,他们觉得在山里做猎户已经习惯,且不通文墨,无法胜任帝王的安排,离开皇宫前,他们跪地恳求帝王,只希望对他的闺女(妹妹)多怜惜些。

  天真单纯,少不更事,在帝王的羽翼下,她起初极为安全。

  这让她对年长她二十岁的皇帝愈发深爱,愈发依恋。他有很多女人,不算正宫皇后和两个贵妃,以及正式册封的四妃,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太多太多;

  他还有不少儿女,最大的十九岁,是皇后生的长公主,紧跟着是皇后生的嫡长子,也是当朝太子,十七岁,偏偏如玉美少年,最小的尚在襁褓中,总之,男人身边不缺女人,更不缺儿女,为此,她心里难受好一阵子。

  好在男人特别宠她,但凡和她过不去的妃嫔,要么当日被惩处,要么一段时日后因这样那样的错处,受到惩戒。

  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她没想过要对付那些和她过不去的妃嫔,可那些妃嫔失势,甚至进入冷宫,甚至直接被赐死,

  与她又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皇宫好可怕,随着在宫中生活的时间推移,她感到宫中一日比一日可怕,这在无形中使得她越来越黏皇帝,生怕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她被人谋害而死。

  而她不知道,在她被皇帝接进宫中,成为宠妃那日起,她身上便聚集起太多的嫉妒和恶意。

  算计,争夺,几乎每日都在发生。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被皇帝护在羽翼下的她,竟卷入皇后的巫蛊事件中。

  栖凤宫血流成河,皇后为证清白,为保护一儿一女,当着皇帝的面撞柱而亡。

  即将临盆的长公主因失母大受打击,早产,一尸两命,太子被废,流放苦寒之地,不过,据说太子在流放途中遭遇流民,不失所宗。

  前朝后宫风云变幻,中宫倒台,皇后的母族满门被诛,太子一派被皇帝以雷霆手段清理,

  这一切,全源于她,准确些说,全源于她宫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说无意间听到皇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在御花园一座假山后和人对话,内容不用多想,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这宫女觉得事关重大,来不及向她这个主子禀报,冒着触犯龙颜之罪跑到皇帝面前禀说。

  很明显,着很容易引人联系到她这,说是她这个主子唆使自己宫里的人诋毁皇后,对,一开始宫里确实是如此传的,说是那所谓的“巫蛊”,纯属在诋毁皇后。

  而皇后向来宽仁大度,自认行的端做得正,没有阻止皇帝派来的禁卫军搜宫,结果在所有人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坐实了“巫蛊”之名。

  成人巴掌大的小布偶上有皇帝的生辰八字,有皇帝宠爱的三皇子的生辰八字。

  三皇子十五岁,生母是贵妃之一,因自幼聪慧,又因生母母族昌盛,极得皇帝宠爱。

  曾一度有人暗传,太子一旦下马,上位的十之八九是三皇子。还有人说,太子不过是皇上立的一个幌子,为安抚其军功显赫的外家镇国公,才被皇上早早册封为储君。

  无轮什么样的暗中传言,皇后、太子一系,就那么如同大厦倾覆般轰然倒塌。

  她被前朝后宫传的很厉害,被冠上“妖妃”之名,但她并未做什么呀,皇后出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何要把中宫遭遇的一切扣在她头上?

  想找人理论,辩驳,找谁?

  找谁理论,找谁辩驳?

  宫妃们远远避着她,伺候她的宫人们背着她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在皇帝面前哭诉,得到的安慰是忍忍,时间久了,一切自会平息。约莫半年后,缠绵病榻多时的颖贵妃,也就是三皇子的母妃病逝,与此同时,三皇子封王,离京前往封地驻守。

  所有人不解,皇帝明明很宠三皇子,怎早早就给三皇子封王,并把人打发到封地去,且封地虽和苦寒不搭边,却也不富饶,同时那里时常发生流民暴动。

  不等三皇子的事儿被大家消化完,潘玉芝这个月妃,这个皇帝的宠妃,被前朝视为妖妃的小女子,突然被砸下大馅饼,晋升贵妃。这在一些人眼里心里,愈发坐实潘玉芝与“巫蛊”事件有着密切关系。

  数年后,一次偶然中,潘玉芝发现她似乎、好像爱错了人。皇帝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她,皇帝其实是在拿她做挡箭牌,皇帝真正喜欢的女子是九皇子的生母,一位在后宫存在感极低的冷美人。

  潘玉芝自认她没有看错,仲秋宫宴,她忽然间胸闷,就想着到殿外透透气,不知不觉间她走到御花园,许是她脚步轻,又许是那相会的两人断定这个点,没第三个人来御花园,就未多安排人在四周围警戒。

  不大的荷塘相隔,凉亭中,男人揽着怀中的女子,眼里尽显深情和宠溺,不知男人说了什么,怀中的女人掩唇轻笑,媚眼如丝。看到这一幕,潘玉芝以为是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去看,还是刚才的一幕,瞬息间,她的心如坠冰谷。

  骗她么?

  对她的宠爱,看她的深情目光,对她说过的情话,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在骗她么?

  被接近宫数载,她不曾有喜过,为这她觉得对不起深爱的男人,不能为他生下他们的孩儿,可现实却将她对男人的爱恋击得粉碎。

  不信,不愿相信,若不喜欢她,大可以不必接她进宫;若不喜欢她,大可以不必给她那些庇护和柔情,大可不必对她说那些情话……忍着心痛,她回到寝宫,是的,她回了寝宫,没有再去宫宴上。

  熟料,在她回寝宫不久,她深爱,却伤她至深的皇帝来到她宫里,第一句话便是“你看到了?”,不见丝毫愧疚,高大挺拔,与初见时几乎无甚变化的俊美帝王,直接说出接她进宫的目的。

  报答有之,不过在这报答中,她的存在如她自个猜想的那样,是为他深爱的女人抵挡后宫的阴谋算计。说什么不想伤害她,说什么一直把她保护的很好,说什么给了她足够的宠爱和地位,而她就该担起这份宠爱和地位带来的风险。

  要想安稳一生,最好维持现状。泪水滚落,她不知他何时离去,只在想男人曾说过的有关她“月妃”中“月”这个赐号由来——皎洁如月。他说她如月华般皎洁剔透,说她纯粹,其实是变相说她傻才对。

  疼痛拽回了她的思绪,垂眸,她看到穿胸而过的利剑,抬眼,她看到被废,失踪数年的太子着一袭银色盔甲,握着剑柄,眸色冰寒彻骨,

  冷凝着她。张了张嘴,在对方拔剑转身之际,她口喷鲜血,跌倒在地,这一刻,她想为自己辩白,于是,用尽所有力气喊出:“不是我……是皇上……我,我没有害皇后……没有……”

  喉中难再发出一丝声音,她感觉到生命在流逝,感觉到眼前越来越模糊。

  挺拔的身影慢慢回过头:“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兵器碰撞声中,在厮杀声中,在男子远去的背影中,她陷入一片黑暗中。再睁开眼,她来到一个不熟悉的世界,身体不是她的,名字和她原先用的一样——潘玉芝。

  一个农家小女孩,不被父母重视的六岁小女孩,本以为会一直过吃不饱穿不暖,时常挨打挨骂的苦日子,谁知,她凭借曾经增长的见识,搭上两个小贵人。

  真是可笑啊,伴君身侧,锦衣玉食数载,她竟在临死前那一刻,蒙尘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知道识人了,且通过识人,在新生中为自己的困境找到了改变的筹码。

  回想完本源世界短短一生中发生的事儿,潘玉芝把视线从天边的晚霞上收回,看着屋檐下的青苔,对前世的点点滴滴也做了翻回顾,

  而后,她抿唇苦笑,在本源世界,她出身卑微,没条件识字,进宫后,条件有了,她却一门心思陷入对帝王的爱恋和穿衣打扮上,

  没有把识字放在心上,等到惨死重生到异世,设法为自个创造出进学的条件,却没过几年,遇到学校停课,后面虽有复课,但学校基本上没教什么。

  时间一晃,高考恢复,她有努力过,奈何榜上无名。不过,她并未大失所望,因为她可以嫁进京市高门。用心思达成所愿,她没去工作,一心享受生活,再然后重回过去,回到她前面初到异世那年。

  幸运得一而再重生,然,智商不是你重生就可能变得聪明,何况她脑子一般,这一点她不自欺欺人,因为在算术上,她脑子真不是一般的轴。即便前世有上到初中,即便前世有学过语数,可是数学依旧是她的短板。